到了李閒攻入長安城的時候,其實即便燕雲軍手裡沒有黎陽倉等幾個大隋興建的糧倉,在糧草補給上也差不多能自給自足。
宇文士及破東都洛陽,得興洛倉之後。燕雲軍就更不必擔心糧草的問題,興洛倉是大隋興建的第一大糧倉。存糧之巨,以一倉之儲存就能支撐整個燕雲軍南征北戰之需。
冰雪消融之後,自東平郡,齊郡,魯郡等地的糧食先是匯集到了鉅野澤內,然後由水師安排大船護送過黃河,再分走各水路送往各軍之中。
二月初二
龍抬頭
包括二十艘可載千餘名士兵的五牙大船,一百二十艘可載二百六十名士兵的黃龍快船,二百艘巨大的運糧船在內的龐大艦隊緩緩的離開鉅野澤水泊,一路向北而行。二十艘五牙大船分作前後兩隊,前隊十二艘大船,後隊八艘。一百二十艘黃龍快船分列左右押護糧船,艦隊拉開十幾裡之遙。
在艦隊最前面的五牙大船桅杆上綁著一面巨大的烈紅色戰旗,燕雲兩個黑色大字在風中飄擺猶如一條在火燒雲中翻騰的巨龍。桅杆上面有瞭望臺,站在上面護欄裡的燕雲軍水師瞭望手持了千里眼往前觀看,天氣晴朗,站在這高處能一眼放出去幾十里。
五牙大船有樓船三層,這幾年經過朱一石等人的精心改造後,重新設計製造的五牙大船非但比大隋時候建造的要更大一些,也更堅固,最讓人心悸的是在船舷兩側都加了固定好的床子弩,就好像在船舷兩側個安裝了一排火炮一樣。
現在的五牙大船,看起來更像是一條真正統治著海域的巨鯨。
在樓船第三層船頭方向的甲板上,一個鬍鬚已經花白,臉型身材都已經很瘦削的老者迎風而坐。他穿了一套精製的鐵甲,身後披著一件大紅色的披風。頭戴鐵盔,腰掛橫刀,顧盼之間依然有往日如虎威儀。
鐵盔蓋住了頭髮,所以更顯得這個老者臉型瘦削,以前他總是喜歡披散著頭髮,為的是遮擋住臉上那自額頭至下頜的一道刀疤。可現在頭髮結了髮髻藏在鐵盔裡,再加上臉瘦了許多,更顯得他這道傷疤猙獰恐怖。
他端坐在椅子上,看著破浪而行的船頭有些出神。
在他身後,三員身披甲冑的武將筆挺的站在那裡。這三個人如釘子一樣站著,看向那老者的目光中都是敬仰和尊重。
「當年我第一次坐這五牙大船出行,是隋興兵五十一萬南下滅陳的時候。那個時候,我站在楚公楊素身後看著滔滔大江,心裡還不免有些忐忑難安。南船北馬,北方的兵馬向來比南方兵馬雄壯,南人的舟船水師也歷來比北人強大……可就是那一戰,大隋的水師如沸湯潑雪一般,將南陳的水師一戰而滅。」
「想想看,數十年竟是彈指一揮間。」
老者微笑著嘆了口氣,臉色卻並不淒涼。
「大將軍,河道上風太大,您還是不要在說話了,萬一吃了風受了寒,您身子還沒完全康復呢……小狄和獨孤上次派人送藥來的時候特意交代過,您不能再受風寒。若是小狄和獨孤在,絕不會答應您親自護糧北上。」
站在他身後最左側的是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中年漢子,極魁梧彪悍。只是眉頭皺的有些緊,臉上的皺紋也多了不少。
老者笑了笑,回頭看著三個自己最忠誠的手下微笑道:「已經到了現在,我還怕什麼風寒?」
他的手指在自己臉上的傷疤上緩緩撫過,微笑著說道:「說起來,死這種事在很多年前我就不怕了。現在我怕的……是在臨死之前卻不能再看看安之他們……安之說過一句話,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如我這樣老有所依,且老有所成者少之又少,夜深人靜之際回想過往,我也沒有太多的遺憾……我是個幸運的人啊,只是有些不捨,活到了這個年紀,才算活出了個滋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