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了語氣,“我能常常見著他,便覺得很好了。他過去喜歡跟我說笑,現在卻不大理睬我。我知道他是好意,我都明白,只是心裡難過得很。難道還不許人難過麼?”她神色讓人看了也覺得難過。
東方頃刻間想不出說什麼好,叫了聲:“好妹子……”
明姬不想聽他再說,轉身跑了出去。
東方只得借了王府的車把一應帶來京城的東西搬了出去,倒有半車都是他那群白鴿子。明姬足逛到傍晚天黑才回西街,回去時一陣風似地進了院子,手裡拎著個點心盒子,說是在三味齋買的核桃酥,買回來討好她老哥。
“不過,”她賊笑著說,“為了試試看好不好吃,我就先嚐了三塊。”
東方真是說她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只好賞臉拈了一塊來咬了一口。他踱到院子的鴿子籠前,便把那核桃酥掰了小塊碎末,餵給鴿子。鴿子靜靜地啄食,東方靜靜地撫摸它的羽毛,越來越緩,直到停在那鴿子背上。
明姬從屋子裡出來,拉了他道:“我喜歡院子裡這株櫻花樹,只是櫻花易逝……”東方一把按住明姬肩膀,明姬一愣,隨即會意。只聽見後面院牆很輕微的風響,東方几個縱躍追到屋後,腳尖一點,飛過牆去。明姬一把擎出匕首,回頭四顧,防備還有旁人。
此時街上已經沒有什麼人了,只有人家裡透出的淡淡燈火。東方几次提氣縱躍,便看見逃去的人影,全身上下都罩著白色的衣服,連頭上也裹了白布。一般夜晚暗探都會穿黑衣,這一身白衣在這樣夜色中顯得格外惹眼,讓人費解得很。
這人飛簷走壁,時隱時現,趨至皇宮西門沿著宮牆奔了百餘步,竟躍入宮牆裡去了。東方遠遠看他那一躍之勢,身法恍然有些熟悉,卻又不確定。但見那人奔逃之勢漸緩,應是精力疲敝。只是他若是宮中之人,一入宮門便安全了,然而東方此時入宮若被發現便解釋不清。只一閃念間,東方已隨他躍入宮牆。
這人從北繞過文淵閣後廊,往上苑偏僻的西北角去了,兩人你追我趕到一片木樨叢間,看看趕上了,那人幾下穿梭,隱身在了灌木中。東方追過木樨叢時,眼角餘光瞥見那高處欄杆側站著個素衣之人。四下裡寂靜無聲,只有夏蟲低鳴。
東方緩緩走過去,藉著黯淡的燈火月色,看見那長亭梁楣上寫著三個篆字——解語亭。待得他走進亭子裡,便辨出那人背影,正是早上才見過的承錦。
承錦默然憑欄,如遺世獨立。她身側燈柱上點著一盞宮燈,映得她淡綠色的衣裙偏白,卻不是那個白衣人的服色。東方走到欄杆邊時,承錦轉頭看了他一眼,卻似乎並不吃驚。
東方四面看看,方才那白衣人已不見蹤影,便道:“公主怎不問我為何在此?”
承錦輕聲道:“你自然有你的理由,我不必定要知道。”
東方看她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畫衣,又道:“更深露重,公主又何以一人在此?”
“只是想到早上說的五哥發狠,不知不覺走到了這裡。”
東方慢慢走近她,覺得她說話甚是奇怪。“他曾在這裡發過狠麼?”
“不,他曾在這裡哭過。”
“啊?”就算東方再穩重,也不能不對此好奇。他心下盤算要如何接她的話,承錦卻已然接著說了下去。
“那天是一個除夕,宮裡通夜飲宴。那時我喂著一隻貓叫團花。我抱著它和幾個宮女在上苑看新制的彩燈。團花被爆竹聲一嚇,從我手裡驚走了。我一路追著它跑,從那桂樹叢中鑽過來,就看見五哥一個人站在這解語亭裡。”
“亭欄下只有一盞宮燈亮著,昏昏暗暗的,我看不清他在做什麼,只看見遠處的煙火不停地開落。我看他這般默默站著,肩膀卻在微微發抖,就走上去,扯了他袖口問:‘五哥,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