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默默咀嚼著這句話,不由的嘆息了一聲。林培之顯然已有些醉意,一面自斟自飲,一面似漫不經心的隨口說道:“盧先生與我母妃乃是青梅竹馬,我外祖曾有意將我母妃許配給他。只是可惜,後來我母妃卻遇上了皇兄……”他聳聳肩,有些譏嘲道:“這就是人的命……”
“母妃決意隨皇兄進京,盧先生傷心之餘畢竟放她不下。那年恰是大比之年,他猶豫再三,終於還是選擇了進京趕考。入京之後,他也不願去找我母妃,於是便在京北尋了一處佛寺住下。”林培之笑了一下,卻忽然抬頭看了荼蘼一眼:“你猜猜,他遇到了誰?”
荼蘼幾乎便要回他一句:我怎會知道。但目光落在他面上時,看到他那副似好氣又好笑的模樣,卻是忽然之間便是心中一動,脫口問道:“可是嘉鋣長公主?”
林培之撫掌笑道:“可不正是不過那時的長公主已將嫁入熙國公府,而盧先生對我母親又是舊情難捨,長公主知情之後,一怒之下,卻還是嫁給瞭如今的冼公爺……”
荼蘼一手支頤,想著這些紛繁複雜的往事,不由的嘆息了一聲。只是嘆息之後,她卻又忍不住覺得疑惑,因問道:“你今兒怎會忽然想起說這些?”她與林培之相識已非一日,林培之從未對她提起過這些前塵往事,但今兒他卻說了,怎不令她心生疑竇。
林培之隨手提起酒壺,又給自己斟了一杯,仰頭一飲而盡。新換上的酒水顯然力道遠不如先前的“斷腸”以至於他微微皺了下眉,才道:“你也知道,我今兒去見了嚴婕妤”
那些與往事有所關聯之人,如今幾乎皆已隨風逝去,所剩下的,不過是如盧修文、嘉鋣長公主一類的半局外人。而在此刻,他卻忽然見到了嚴婕妤,怎不令他心生感慨。
荼蘼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心中卻不期然的又想起那個清雅來。
清雅,她……究竟是自己家中的局外人還是局內人呢?她不清楚,卻明白自己心中的那一絲不安之情已愈發的明晰。她忽而舉起眼前的琉璃盞,一個仰頭將盞中所餘的“斷腸”盡數飲下。
酒入愁腸,如刀割,似針刺,一股酒氣隨之衝入腦中,帶來陣陣醺然,她不由脫口讚道:“好酒”到了這個時候嗎,她才忽然明白過來,難怪盧修文會釀出這等烈酒來。
喝酒若為求醉,那自是醉的愈快愈好。
…
大乾京師西北角上有一條不甚起眼的小巷子,因巷子口上種了幾棵頗為繁茂的榆錢樹,巷內所居之人便理所當然的將這條小巷稱之為“榆錢巷”。此時已是六月下旬,榆樹早生得高大茂密,濃密的樹蔭鋪展開來,將整個榆錢巷的巷子口都籠罩在內,顯得異樣的涼爽。
巷內所居的幾名街坊貪著這一份陰涼,此刻正坐在從自家端來的杌子上,在樹下閒聊。
一輛甚是簡陋的青帷騾車慢慢駛入榆錢巷,駕車的卻是一名麻面粗衣男子。那男子入了巷子,四下看了一回,似是對路徑不甚熟悉,回頭與車內低語了幾句後,便即躍下了車轅。他雖是蠟黃臉膛、滿面麻坑,卻生就了一副猿臂蜂腰的好身板,這一躍之下,更是輕若飛絮,若有明眼懂行之人見了,想必便要讚一聲好,但樹下諸街坊卻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各個繼續說話。
那男子上得前來,笑吟吟拱手作禮:“諸位請了”
樹下年紀最大的那名老者見他雖生得醜惡,卻難得有禮,便起了身,回了一禮,問道:“這位小哥可是有事?”那男子應道:“正是”他說著,便回身指了指自己身後的那輛騾車:“我家主人乃是一名大夫。此間有一戶高姓人家,請了我家主人前來診脈……”
他還未及說完,那老者已頷首道:“小哥若要尋那高家,只從這裡入內,右數第八家,門口有塊下馬石的便是了”那男子聽了這話,忙謝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