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知道父親偏心他兄長──也就是令狐家的長子嫡孫,自他四歲有記憶起,他就知道了。
他俊秀的兄長得到父親全部的關注,每當下朝回來,父親總是立即抱起大哥在懷中逗弄寵愛,相形之下,他就顯得可有可無,總是巴望著一個擁抱,卻從來得不到。
連他母后也一樣,因為長子受丈夫寵愛,她也就加備疼寵長子,希望母憑子貴,更加鞏固自己在府裡眾多侍妾中的地位。
“你、你這臭小子──”端奕王按住胸口,也不知道身體哪裡有毛病,每次被這小子一激,就會心痛。
“有嗎?哪裡臭了,香得很。”他作勢嗅聞自己的衣袖,露出一個芳香怡人似的笑容。
其實他笑起來很好看,很俊帥,也很有魅力,只是他知道,自己從來不曾真的開心笑過。
他不想故作冷酷,只是一個自小缺少愛的人,內心註定是有殘缺的。
他不太信任所謂的愛,就連親生父母都會有所偏袒,還有什麼愛是人間永恆不變的?
“生下你──”端奕王頹然長嘆,心灰意冷的說:“真的是我令狐宗一生最大的敗筆。”
令狐狂的心緊緊一抽,唇角卻驀地上揚。
很好啊,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他老早就知道自己是多餘的,根本不必為此感到悲哀,但他的心卻該死的隱隱作疼。
“就算是敗筆,您也甩脫不掉我了,不是嗎?”他無所謂的笑了一笑。
端奕王重重一哼,“除了頂撞我,你還會什麼?”
“要我一樣一樣念給您聽嗎?”令狐狂徐徐微笑,真的扳著手指認真細數,“騎馬、射箭、弈棋、打馬球、狩獵、豪飲、豪賭、尋歡、作樂……”
“給我住嘴。”真是越說越不象話了。“成親之後,你最好警惕著點,你要知道皇上有多倚重皇甫寧那個老傢伙,不要讓令狐家蒙羞,也不要給皇后惹出麻煩,若你想要納妾,我沒意見,反正皇甫寧的閨女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您這是在批評自己的準子媳嗎?”令狐狂挑釁中帶著精準的尖銳詢問。
端奕王一愣,隨即厭惡的皺起了眉頭,心煩的揮揮手,“去去去,你走吧,記住我今天對你說的話,其餘的就免了吧,反正你永遠不及你大哥的一半……”
令狐狂踱著懶洋洋的散漫步子離開了花廳,他的唇際始終帶著笑,一種嘲弄至極又悲涼至極的笑。
是的,他永遠不及他大哥的一半,但他情願十年前病死的人是他,而不是大哥。
主屋裡有花廳與內室,跟丞相府的擺設差不多,都很雅緻高貴,空氣中還散發著淡淡的怡人香氣,讓人一踏進這裡,就覺得很舒服。
皇甫初雅端坐在滿是大紅喜幛的洞房裡,六支又高又粗的喜燭已經化成六攤紅色的燭淚。
從今天開始,她的身分將從皇甫家的千金小姐變成端奕王府的世子妃。她,已經不再是個少女,而是少婦了。
她的婚事來得突然,好友們都不相信皇上賜婚這種天大的不幸會降臨在她頭上。
但事實就是發生了,除非她想害皇甫家滿門抄斬,否則她儘可以抗旨毀婚,但她並沒有那麼打算,所以現在她坐在這裡,等待未曾謀面過的令狐狂來為她掀起鳳冠上的喜帕。
回想起前幾天,正好是她們“蘭花會”每半個月聚會一次的日子,她順道宣佈了自己的喜訊,沒意外的引起一片譁然之聲。
“初、初、初雅──”紗紗受驚頗大,“你、你真的要嫁給令狐狂那個大爛人嗎?”
紗紗本為柳家武館的雜役,什麼工作都要做,但去年釣到開陵城最大的一尾金龜婿──駿王府的小王爺南宮忍,現在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並且相信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