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有了遁走的衝動。這種感覺好像是某個雲淡風輕的週一早晨,數學老師忽然宣佈說“接下去我們突襲考試”一樣,心裡不停揣測數學老師是不是來生理期或者更年期,讓人惱怒生氣無措之外,更多的是緊張和絕望。
走了幾步,緊張和絕望的情緒終於擊敗惱怒生氣無措,我越走越慢,最後在某個單元戶下站下來。
林大人走了老遠,覺得不對勁,回過頭來看我,又緊張地向四周望了望,將我定位後,迅速地邁步過來。
今天我腦子肯定進水了。眼看著林大人一步一步地勻速邁進,我忽然轉身開始狂跑起來。我已經好多年沒這麼幹過了。以前小學時代生了兩年莫名其妙的病後,我的身體素質也莫名其妙地變得強悍。就像武俠小說裡,體弱多病的男主角見著貴人或是無意吃了靈丹妙藥一樣,內力瞬間增加,生命值瞬間衝到滿血一樣。之後老爹和我鬧脾氣,或者我和老爹鬧脾氣,或者我倆互相鬧脾氣時,老爹拿著標尺一步一步邁過來,我也是這麼滿小區跑的,跑著跑著不小心就跑成了全市800米長跑冠軍。我想我老爹脾氣要是再火爆一些,中氣更足一些,肺活量更大一些,再追在我後面跑個一兩年,我也許已經摘下全國長跑比賽的桂冠了。
林大人可能沒想到我突然這麼二百五的舉動,但是因為我跑得相當得不遺餘力,他也一路追過來。我邊跑邊回頭看林大人穿著一件及膝的大衣不惜形象地在我後面,立刻跑得更加努力。
午後的陽光正曬我身上,眼睛一睜一閉之間,總覺得太陽刺眼得很。回頭再看,林大人還在我後面跑。
這真是一個詭異的長跑。一路跑過,旁邊的行人也投以好奇的眼神,因為不見追的人說一聲“抓小偷”,也只好繼續好奇地遠目觀賞,當免費看一場馬拉松,當然我相信即便林大人喊一聲“抓小偷”,也不見得有人會加入到馬拉松隊伍來。
我的體力真是不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仍然能氣息均勻、面不改色地長跑,我猜林大人就不一定了,怎麼說他已經30多歲的人了,耐力和持久力可能已經倒退了。於是我萬分同情地轉身再看他,忽然發現身後沒了林大人的蹤影了。
這樣,我一下子失去了跑的動力了。
本來,這場跑步也沒有什麼動力的,只是因為他追,我才跑。至於剛才我為什麼要轉身跑,可能就像當初我在考試中途,忽然從教室狂奔出去跑到了操場一樣。我人生中讓我緊張的時刻不多,第一是我老爹的標尺,打下來絕不手軟;第二是老孃的淚水,雖然老孃也動用雞毛撣子,但女人心軟,打得雞毛滿天飛,也不痛不癢,權當給外套拍塵土了,但是老孃要是一個失控,灑幾滴眼淚下來,我也是緊張得恨不得跑出去,眼不見為淨為好;第三是兩老的威脅。比如像是考試如果不及格,一個打給我看,一個哭給我看。當年那場數學考試記憶猶新,因為只要再有一次考試不及格,老爹將算總賬,把這一學期累計的不及格次數做一次年終彙報演出。當時我一緊張便逃遁了。沒想到年近30,我還是這副德行。有人緊張時打嗝,有人緊張時放屁,但絕沒有人緊張時會跑步。我果然是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
本來這一路來的時候是睡過來的,剛才一路狂奔,也沒留心一下線路,現在突然停下來,舉目望去,都是陌生的街道陌生的臉孔,連個標誌性的建築都沒有。我從哪裡來,我將到哪裡去?這真是一個時刻都不能忘記的哲學問題。
林夫人
這一頓長跑,我飢腸轆轆,開始想念起家裡那碗來不及細細品嚐的皮蛋瘦肉粥來。不管怎麼樣,先找個餐館解決溫飽問題吧。
我慢悠悠地走在小區的街道里。小區的房子老,樹齡更老。雖是寒冬,街上卻是一排排枝繁葉茂的常青樹,有些樹□些,整個數幹都臨街而出,搭上了對面的樹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