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跟你計較。
我又夾起一隻蝦仁釀豆腐塞進嘴裡,用力咀嚼洩憤。
“既然十四弟並無心上人,那就由哀家替你決定吧。弗如,就拓撥氏部的烈姬公主罷。”
一旁的司禮太監立刻拉長了尖細的嗓音,道:“壽王朱孝則,烈姬公主拓撥月,還不上前恭領懿旨?”
淵見悠然起身。
其實他是忍著傷痛罷?我猜。因為他的臉色比平日更蒼白,幾乎要透明般,毫無血色。但,就是這樣,他看上去仍是如此鎮定從容。
淡淡拱手,他徐徐回絕。
“請恕臣不能接旨。”
頓時,夏濤院裡一片死寂。而被當眾拒婚的烈姬公主更是容顏微白,眼神怨懟。
沒有人想到一貫沉冷的壽王爺會當眾抗旨。
“哦?你倒給哀家一個理由。”皇后的聲音,還是那麼祥和。
“臣自幼體弱,加之後天備受重創,乃至一身病骨。看過名醫無數,皆說臣能活至今日,乃佼天之幸,無人敢肯定臣能否見到新一天的朝陽。似臣這樣有今日無明朝的藥罐子,從未想過娶妻生子。臣不想耽誤了哪家閨女一生的幸福。”他淡然自若地說。雖然是官方說辭,可是,用他幽遠的眼神與低邈的聲音,使這番話聽起來格外誠懇。
上首的皇上聞言,微微嘆息。
“十四弟,朕這些年實在是疏忽,讓你為國事奔波操勞,竟忽略了你本就羸弱的身體。皇后說的有道理,但朕不逼你立刻在王公大臣之女中挑選王妃。你先在王府中將養身體,待身體大好,朕再與皇后為你挑選一位稱心如意的王妃。這期間,十四弟你就莫擔心國事,兵部裡的一切事務就暫時交由墨慎代為掌理罷。”
“臣謝主隆恩。”淵見拱手欣然從命。
夏濤院頓時一片靜寂。
我在後面暗暗豎起大拇指,厲害!實在厲害!三言兩語已經解去壽王爺手中的實權,不費吹灰之力,比之太祖“杯酒釋兵權”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算是見識到了真正的帝王權術。
好好一場壽宴進行到這裡,即使未曾不歡而散,場面上也總冷淡下來,不復早前的熱烈氣氛。是故,又寒暄數句,帝后便擺駕回宮。來賓們多麼懂得看風使舵,也先後藉故告辭。
緊張熱鬧了一日的王府,一下子便冷清下來。
淵見一直面帶淡然微笑,眼中是不形於外的不屑蔑視,靜靜注視世態炎涼。
他不在乎,我知道。
因為他在乎的人,早已逝去。
不在乎生死榮辱的淵見,但願我的小人步數能成功加強他的生存意志。
但願。我向十方神佛祈禱。
“王爺,夜了,您早些歇息罷,此間交給老奴收拾。”大總管福榮走上前,態度始終恭敬,絲毫不受稍早氣氛的影響。
鬼一在旁輕輕伸手扶住淵見的手肘。
淵見沒有拒絕他的攙扶。
“本王乏了,你們收拾妥當了,也都歇了罷。”
“是。”
回到壽澤院,我檢查過淵見的傷口,確定沒有大礙,趁福江魎忠伺候他淨身時返回自己屋中。
喜雲伶俐地送上溫水,供我洗去臉上的化裝。
馬文才漸漸消失,銅鏡中的,又是一張清水臉。
喜雲在一旁捂著嘴笑,大抵是覺得前後反差太大。
“把洗澡水備下你就下去罷,忙了一天,早點休息。”我打發喜雲下去,想好好泡個澡。在這個時代即使不存在溫室效應帶來的全球變暖問題,但炎炎夏日,穿著裡三層外三層的衣服,即使是純天然織物,也難免一身粘膩。按摩浴缸花灑淋浴是想也不要想的,能在頂好的特大桃心木桶裡泡個花瓣澡已經是超級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