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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部分

風這時候再聽起來像是婦人的嗚咽,在哭訴她一生的不幸。

李蘅遠坐在炕上就聽著這風聲,一晚上沒睡,直到天放魚肚白,蕭掩敲門來叫她:“阿蘅,我們要啟程了。”

501 好詩

桃子和櫻桃都起來收拾東西。

李蘅遠自己洗了臉,頭也不梳,披上披風就出門。

她要找蕭掩,昨天打了蕭掩一拳,是因為蕭掩說的對,可正是因為對,她才難過。

想了一晚上,她今天又有不同的結論了,她要聽蕭掩的見解。

李蘅遠出了房門,院子還是那麼大,寒風陣陣,空曠淒涼。

蕭掩並沒有在院子中,一位身著灰色園領的青年人和一位衣著破舊的滄桑老者站在門口。

不用說,老者應該就是婆婆的丈夫了,昨晚他跑了,李蘅遠聽到了動靜,天亮的時候回來的。

那青年瓜子臉,面頰消瘦,留著一把稀疏的鬍子,兩隻眼睛深邃得很,周身都是沉穩的氣質。

不用人說,這青年應該就是那位姓杜的讀書人。

那讀書人身後揹著行李,是一個大大的竹箱子,裡面有幾個軸卷插在外面,不知道是他的手稿還是書畫。

他跟老翁說了一聲多謝,然後便去開門。

李蘅遠悄無聲息的站在院子裡,在青年臨別的時候她看到青年眼睛裡泛著淚花。

那是一種極其心軟獨特的悲天憫人氣質,李蘅遠被他所吸引,見青年出門,她不由自主的跟上去。

出了門口,青年一路向東,那是走向官道的方向。

太陽才升到地平線,東方明亮火紅,西高東低的地勢,青年走在寬闊的鄉路上,漸行漸遠。

但他的身影還是能看得十分清楚,他的圓領淡薄肥大,狂風中他的衣袂翻飛鼓舞,天地之間,好像只有他一個人孤獨的身影存在。

當他走到下坡路,他那灰色的身影只剩下一點,李蘅遠正猶豫要不要再跟上去,順著風,卻飄來他低沉優雅的聲音。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牆走,老婦出門看。”

李蘅遠聽得心頭一震,站穩了腳步。

風吹得臉疼,他的聲音越來越高。

“吏呼一何怒!婦啼一何苦!聽婦前致詞:三男鄴城戍。

一男附書至,二男新戰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

室中更無人,惟有乳下孫。有孫母未去,出入無完裙。

老嫗力雖衰,請從吏夜歸。急應河陽役,猶得備晨炊。

夜久語聲絕,如聞泣幽咽……”

李蘅遠回想昨夜的場景,已經淚流滿面。

接著那低沉的聲音卻變得若有若無:“天明登前途,獨與老翁別。”

“天明登前途,獨與老翁別,天明登前途,獨與老翁別……”

李蘅遠不斷的重複這句話。

很顯然這是青年做的詩句,寫的就是昨晚發生的事,他沒有交代老婆婆的下場,可天明登前途,獨與老翁別,婆婆已經沒有了,婆婆一定會死的。

李蘅遠站在風中,感覺心從未有過的悲涼,比知道母親還活著、背叛了阿耶的時候還要難受。

“阿蘅。”蕭掩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

李蘅遠回身,仰頭看著那俊美無雙的男子。

蕭掩的眼中有種讓人看不透的深邃,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只覺得他和他的一臂之遙有些遠,就像是他們兩個,分明是一臂之遙,可是心不知道隔著十萬八千里。

因為之前他靠近她,都是一個拳頭的距離。

李蘅遠心頭升起一種莫名的心慌,她怕失去,昨晚還鼓足勇氣要和蕭掩分手,現在卻怕失去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