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萬兩!弘治朝福建全省一年的關稅也只有兩萬!馮虞看著手上厚厚這一摞,自個兒都有些發矇。這銀子來得未免也太容易些了。便是大食堂如此紅火的生意,還得苦幹個七八年。到時拍賣會上還不知收益幾何。記得史書所載,明中葉,積資五十萬兩以上的就算是鉅富之家了。再來上這麼幾回,豈不是為期不遠了?
做夢容易做事難,這幾日馮虞更是打起百倍精神,反覆推演,擬定細節。梁裕則拿了大把銀子宮內朝中四下打點。雖說太監不在百官禁商之列,於法於理奈何不得,可是鬧出這麼大動靜,眼紅的只多不少,尤其是那幫言官。
轉眼便是八月十四。午時一到,馮虞草草用過飯,穿好飛魚服,挎了腰刀,出館驛飛身上馬,直奔什剎海。今日便是正日,萬不能出些閃失,還是提早過去再巡一遍。
到了蓮花社,馮虞發現梁裕已是到了,看他眼眶微微有些發黑,只怕是一夜沒睡踏實。採妍也已經跟來了,一身侍從打扮,看來是要扮個跟班看熱鬧。
又一會兒工夫,兩百餘名錦衣校尉旗兵開到,蓮花社內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站定了。皇上要來玩樂,哪個敢怠慢,梁裕特意上門找錦衣衛都指揮使田文義通報此事,要他派人清場護駕。自然,一張會票是免不了的。
申時三刻,午間的熱勁過去了,賓客也漸漸到齊。眾人各尋座位坐下,邊上茶几上早放了果盆、點心、茶水、面巾。正德未到沒法上大菜,馮虞特請了演樂衚衕一等一的小唱絲竹,算是墊墊場子。
所謂小唱,便是男童演旦角。宣德年間,朝廷嚴禁官員招妓娛樂,倘有犯者嚴厲懲罰,直至罷官永不敘用。這一禁令實施後,終明一代,未見鬆動。只是官場歌舞行樂之風積習難改,便有人尋來相貌體徵酷似美女且富歌喉的青少年男子唱曲。由於不是女性,朝廷禁令也就無從處罰。小唱初起,從業者大都是浙江寧波人,其後京師以南府縣的男童漸多,亦偽稱是浙江人。京師官場蓄養小唱之風甚盛,如萬曆朝首輔沈一貫,明末遼東督師袁崇煥都是此道中人。
不過座上諸公真正留心聽曲的卻也不多。平日裡這幫權貴難得湊這麼奇,這會子倒是往來交結寒暄的居多。尤其是那十個巨賈,花偌大一筆銀子進場,可不是為聽曲來的。
又過了一陣,正德坐著艘畫舫悠哉遊哉地過來了,想必是跑路成功心情大好,乾脆一路看看風景。隨行的侍衛將搭板放牢,正德扇著扇子棄舟登岸,進了水榭,大馬金刀地居中一坐,叫跪倒一片的眾人起身回座,扭頭問馮虞:“開始了?”
馮虞趕忙回話:“就等皇上您了。”說著扭回頭一招手,一名僕役將一件紅綢罩著的物事取了上來。緊跟著一位素衣女子走上拍賣臺。馮虞伏在正德身邊低聲說道:“這是演樂衚衕唱曲紅牌蕭翠煙,今日由她主拍。這個不算唱曲,不礙朝廷法度。”正德點了點頭,沒說話,眼睛直勾勾盯著臺上。
那蕭翠煙一個芊芊萬福,拿了個小木槌往案上一敲,說道:“多謝各位今日光臨蓮花社。小女子蕭翠煙,受梁公公、馮大人之託前來執槌主拍。初次行這差使,不到之處,望請各位爺多多海涵。”
蕭翠煙嫣然一笑,指了指邊上放的那件物事,“此物便是今日頭件拍品,諸位請看……”說著,她伸素手輕輕掀起紅綢,一對八寸青山水畫瓶映入眾人眼簾。“這上頭的山水可不是畫出來的,而是用金絲、玉片、螺鈿鑲嵌之後,再上漆生生磨平而成。”
待底下眾人議論一陣之後,蕭翠煙接著說道:“這一對漆瓶起價是一百兩紋銀,每次加價至少十兩,若有人出價後三問之下無人加價,我這木槌一敲,便是一槌定音成交了。各位爺,看得差不離了,可有出價的?”說著,蕭翠煙眼波流轉,臺下眾人頓覺豪氣衝雲天,可不能在美人面前落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