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蘭薇發覺母親心頭不快。
她勸說一句:“老人都疼孫子,您也彆氣。”
母親嘀咕道:“你瞧那小姑娘的左手。親戚們過大年初一呢,她帶一枚鑽戒也就罷了,總用左手挽著男人,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訂婚了,招人厭呢?”
這是杜母第一次親眼見到姜錦年。
幾個月之前,姜錦年就引發了她的好奇。她託朋友打探了姜錦年,聽聞這個女孩子,去年四月還計劃結婚來著,忽然就把男朋友甩了。那可憐的前男友頹廢好一陣子。沒多久,姜錦年就傍上了傅承林,春節前還把工作辭了,看來是一顆心拴在了男人身上,打算做一位高枕無憂的富太太。
杜母評價姜錦年:“窮人家培養出來的女兒,就沒有那股子局氣,幹什麼都不夠精明。”她囑咐自己的女兒:“你別學她,有了男人,立馬辭了工作。”
杜蘭薇聳肩。
她反過來勸誡母親:“人多口雜,人多耳雜,您憋著些火氣,別叫其他人聽見了。”
杜母鬱悶不減,只跟女兒傾訴道:“要不是因為那兩個老人家,我早跟老傅出去度假了。北京天太冷,冬季風乾物燥,哪裡比得上南方氣候?”
杜蘭薇明白:她媽媽心情不好,連本地的天氣都要貶損一把。
她把自己男朋友招呼過來,講講笑話,活躍一下氛圍。她男朋友正是沈達觀,至今奮戰在銷售崗位上,外表像個浪子,內心倒是妥帖,幾句話就逗樂了杜蘭薇的母親。
杜母的笑容僅僅維持了幾秒鐘。
因為她看到了樓下的兒童。
這一年,傅承林的爺爺七十三歲。在他們老家那邊,常有人說:七十三和八十四都是一道坎,新年必須風風光光地過。於是傅家來了不少親戚,還帶了自家的小寶貝——幾歲大的小男孩與小女孩在一樓大廳內瘋跑,蹦蹦跳跳。
後花園有個迷宮,家長不允許孩子們出門。
他們釋放天性,結伴玩起了遊戲。
杜母說:“我想再要個孩子。我今年也才四十多歲,兒子大了,我約莫六十歲,還能陪他好多年呢。”
高齡產婦。杜蘭薇心道。
她也不知道怎麼勸母親。她根本勸不動她。很久以前,母親要和她的親生父親離婚,父親哀求自己的妻子別走,看在這麼多年的感情上……事實證明,感情一文不值。她忽然就疑惑,小時候那些父母和睦的場景,是否僅是她的幻覺所滋生的假象?
杜蘭薇失神片刻。
沈達觀斜斜倚靠著欄杆,觀望一樓大廳的眾生百態。他從中找出一個熟悉的臉孔,道:“那女生,我認識,她是你們家的人?”
杜蘭薇挑眉:“你認識誰啊?”
沈達觀完全不知道杜母的那些計較,更不知道杜蘭薇曾為傅承林動過心。他用一種老朋友聊天的閒談語氣說:“姜錦年。我跟他們公司合作過的,合作密切,領導們就把我從上海調過來了。”
姜錦年?
怎麼又是姜錦年。
杜蘭薇的母親諷刺道:“那姑娘還真認識每一個男人。”說完,她輕搭著扶手,慢悠悠地下樓了。這世上可能每一個人都戴著面具吧,杜母先前還在挑剔這個,挑剔那個,可她一旦見到了外人,就是一副端莊冷靜與落落大方。
杜蘭薇感懷道:“我是她女兒,就要聽她的心裡話?我巴不得她把我看作外人。”
這座金碧輝煌的高門大戶內,各色燈影流光璀璨,房頂修造得精妙,大約是模仿了歐式建築?杜蘭薇也不清楚。她還知道某間屋子裡,有一個透光的小穹頂,四周鐫刻著玫瑰花與薔薇花,漂亮極了。她小時候總以為有錢人就是有錢,但她不知道,所謂“有錢”,也被劃分了三六九等。
她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