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靶場之東側,也已經搭建好了一處可以容納百餘人宴飲和觀望的臺榭。
這會時辰尚早,吉時未到,國君和卿大夫們都還沒來,趙無恤他們來到靶場後,便只能和站在斜對面的範、中行之黨大眼瞪小眼。
兩個月來,大家傷都好得差不多了,可仇怨卻越結越深。
趙無恤掃了一眼,首先對上了中行黑肱那雙陰沉的眼睛。他的身邊,邯鄲稷已經不見蹤影,似乎已經被邯鄲大夫召喚回邯鄲去了,很有可能在趙鞅的憤怒下,保不住邯鄲世子的位置。
接著,又看到了範禾那張充滿戾氣的臉,他臉上的傷疤淤紫已經消散。因為今日大家穿的都是射箭的服飾,所以未帶長劍。
趙無恤不免有些遺憾,之前的斷劍之仇,他可是一直記著呢,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用“少虡”,斬一斬範禾的“獬豸”。
或許那樣的機會,得等到戰場上見了。
“趙子,那人便是範嘉!”
順著樂符離的手,趙無恤目光稍稍偏移,卻見到了一張與範禾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臉龐。
範嘉範禾,是一對孿生兄弟,以範嘉為長。
倆人唯一的區別是,範嘉下巴上多了一顆醒目的黑痣,此時他也正眯著眼默默觀察趙無恤。
當趙無恤與範嘉的目光相對後,只一個照面,他就覺得,此人比他的中二病弟弟,要難對付多了!
靶場的另一邊,範嘉也正在默默觀察趙無恤。
他的弟弟範禾,只對在泮宮中爭強鬥狠這種童子的遊戲感興趣,範嘉則有不同。在祖父南下朝歌期間,年紀輕輕的他便接手了宗族專榷的漆陶貿易,常常去匠作坊巡視,還獲得了整整一旅的範氏之兵,在家司馬的指導下,學習戰陣之之法。
範嘉是個絕頂聰明之人,自然明白,六卿之爭,不僅在朝堂戰陣之上,也在市坊之間。錢帛多,衣食足,才能驅使領地上的國人們從軍效命。
所以昨日,當為範氏效力的市掾吏前來稟報,說有個衛國商賈打著趙氏名號,在粟市販賣一種名為“麥粉”的東西時,頓時引起了他的注意。
派人打探後,範嘉頓時明白了這筆生意能帶來的利潤,更讓他關注的是,這些貨物,來自趙氏庶子無恤的領地,成鄉!
範氏在粟市的投入不大,所以暫時不會產生競爭關係,但回想起兩個月前被此子從範氏口中奪食,買走的十多名魯國陶匠,範嘉又心生警惕。
所以,他對於趙無恤,還是頗為重視的。
誰想,趙無恤在和他對視一眼後,就移開了目光,反而朝範嘉身後望去。
“狂妄!”範嘉微怒,心中對此人下了一個評語。
趙無恤雖然從範嘉身上感受到了些許壓力,但他關心的,卻不是這個在史書上沒有留下半點水花的傢伙,而是另有其人。
他喃喃自語道:“趙襄子的大敵知伯,到底是叫什麼名字來著?”
據趙無恤所知,知氏目前有兩個嫡子,一個是年紀比趙無恤大的知宵,另一個是比無恤小的知瑤,究竟誰才是日後的知伯?
他昨日在張氏府邸宴饗時,從魏駒處得知,知瑤不能及時趕來,於是國君點了善於射箭的呂行代替,所以,今天能見到的,只有知宵。
過了一會,又有幾名戎服少年走過來了,樂符離附耳過來告知他,那就是知氏一黨。
“趙子,你瞧那個最靠前,長得十分兇惡的,便是知宵。”
趙無恤一瞧,帶頭的那人的模樣,的確叫人印象深刻:他長得極醜,焦發黑面,眼神兇惡,讓人乍一看以為是個亡命的刑徒盜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