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王派使者隨同錦夏使節團啟程返回西京,拜見皇帝陛下並正式訂立和約誓書。為表誠意,錦夏正使大人尚書僕射李免自請為質,羈留靖北王營中。
這邊廂使團剛走,虞芒將軍立刻帶領精銳部隊進駐廣豐郡,開始夜以繼日疏通岐山隧道。
六月二十三,李文李章自仙閬鎮出發,悄悄奔赴蜀東雲頭關。
去請三小姐的任務,是文章二人和靖北王深入溝通交流後,主動請纓承擔下來的。考慮到差人送信多有不便,而兩位忠僕熟地形,能騎射,又擁有最具說服力的身份,他二人肯出馬,天時地利人和都齊了,最省事不過。
李文李章向子釋辭行。他們的少爺斜乜著靖北王:“你給他倆灌了什麼迷魂湯,這種事也肯替你幹?”
王爺殿下卻直接把二人推了出去:“時間緊迫,阿文阿章速去速回,路上多加小心。”側頭對身邊人道:“都是懂道理的人,曉以大義即可。”
子釋翻個白眼:“哼……曉以大義……”
從此子釋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除此之外就剩下陪長生做運動。天塌下來當被蓋,地陷進去做沙發,萬事不操心。
七月初三,隧道清理工程圓滿結束,蜀北主力部隊陸續完成轉移。
之前仙閬鎮緊靠邊關,屬軍事要塞,各項設施相對簡陋,廣豐郡衙署則要舒適豪華得多。長生深夜進屋,瞧見蜷在絲棉褥子錦被繡枕堆中的人,微嘆一口氣。
大概中間覺著熱,被子半邊壓在身下,半邊摟在懷中。側趴的姿勢,面孔都埋裡頭,只有一把頭髮青緞子似地鋪瀉下來,無從裁剪。白羅裡衫貼著身軀,秀挺的脊背線條在五色斑斕中起伏,好比彩霞裡飄了一朵白雲。
按說子釋幾年養尊處優,養出一身細皮嫩肉,比之從前逃亡流浪時候,不知嬌貴多少。偏偏長生心中印象,始終執拗的停留在往昔最驚豔最銷魂處。見面之後,眼前人與夢中人迅速重合,五年分離恍若無存。只是每每抱住,會覺得比記憶中的分量輕了許多,也不知是因為自己功力見長,還是因為他日益消瘦。那綿軟柔韌中一把纖纖玉骨,彷彿稍不小心就要折斷。
此刻,長生望著眼前一朵潔白無瑕悠悠停雲,恍惚間竟不忍伸手碰觸。
淡極始知花更豔。
惟其天然純素,故襯得起無限繁華富貴,萬丈錦繡紅塵。背景越濃重,反而越見出逼人豔色。早在多年前顛沛流離生涯,僅僅片言隻語舉手投足間落下一個模糊的肖想,已然叫自己神魂顛倒。那日金戈鐵馬中平生頭一回真正看見他芝蘭搖曳,珠玉隨身,一肩明月,兩袖風流,心中竟不覺絲毫陌生,只道他本來就是這樣。
——我早已知道,他本來就應該是這樣。
他天生就該被細緻滋養,小心呵護,怎樣都不過分。
可是我……卻始終未能做到……
如此安眠,也就剩下今夜而已。
大軍結集完畢,將立刻啟程突襲包圍西京。兩天兩夜的急行軍結束,便是緊張的圍攻逼降。接下來安定蜀州,返回順京……步步為營,環環相扣,前方多少困厄艱險等著,下一場舒適安穩的好夢又在哪裡?
夜風吹動窗簾,帶來些許涼意。酷暑時節,幾重窗戶都敞著,只拉上薄紗簾子擋風。又有蛙聲蟲鳴偶爾傳來,更顯得內外無邊寧謐。
長生的心也如這夜色一般柔軟清涼,被輕風吹出層層褶皺。
到底俯身抱起他,要把壓在下邊的被子抽出來蓋好。
“嗯……”子釋半睜著矇矓睡眼,呆望住面前的人。等到重新躺平,大概終於看清了是誰,咕嚕一句“長生……”,抿著嘴笑笑。
長生低頭親一下,直起腰,就見他已經再次合上了眼睛。捨不得就此入睡,乾脆盤腿坐在他身邊,準備用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