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家書落成,吳騰臉色凝重起來。將家書丟到一邊,攤開白紙,鄭重其事地提筆又寫道:“微臣都察院廣西巡道御使吳騰稟奏:臣奉旨隨軍糾察軍中不法,不敢懈怠。走訪升龍、海防、瓊山等地,目力所及,盡皆觸目驚心,軍中不法之事歷歷在目,臣細思惶恐,不敢不奏。軍中貪墨不法之事有三,其一:縱兵劫掠;其二:剋扣盜賣軍械,其三:竊賣貢物。如此種種,使人不寒而慄,其中猶以諒山關守備王勇為最,諒山守備勾結商賈劉健……”
一封奏書落成,吳騰的額頭上也已大汗淋漓。
他吁了口氣,似乎下定了某樣決心,於是霍然而起,大叫道:“來人……來人……吳六……吳六……”
一個清瘦的人輕輕開了一角門,鑽了進來道:“老爺,有什麼吩咐?”
奏書和書信都已經收拾好,吳騰鄭重其事地將這兩樣東西交給他,囑咐道:“立即出關,火速送去京師,這書信和奏書切莫經過廣西的傳驛,你自己僱馬,星夜送去永州府,再叫人八百里加急送出去。這一路上定要小心,萬不能出什麼差錯。你……去罷。”
“是,老爺,我這便去。”
人匆匆的走了,吳騰卻是像個洩氣的皮球,旋即一屁股地癱坐在了椅上。
這一坐便是整整一夜。
清早的時候,外頭傳出凌亂的靴子聲。這裡的建築大多以木質為主,因為潮溼,所以往往是以吊腳樓的形式,外頭有什麼響動,屋內清晰入耳。
吳騰沒有動,緊接著,大門撞開。
為首一人身材魁梧,身穿一件簇新的欽賜鬥牛服,腳下的靴子穩穩一頓,踏了進來。
在他的身後是數個孔武有力的武士,個個魁梧不凡,只是此刻,屋子裡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肅殺之氣。
為首的武官冷冷一笑道:“吳大人一宿未睡?”
吳騰拿起案牘上的烏紗帽,穩穩當當地戴在了自己的頭上,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站了起來。
他認得眼前這人,此人正是諒山關的守將王勇。
“王守備又何嘗不是一宿未睡?”
王勇突然笑了,目光深處竟也露出了一絲恐懼之色。
吳騰不安,他又何嘗安生?吳騰一夜不敢睡,他又何嘗不是輾轉難眠?
王勇道:“不錯,本將睡不著啊,朝廷的御使在關中已有近半月,這半月的時間裡看到了太多的東西,聽到了太多的事,本將哪裡睡得著?哪裡吃的下飯?哎……吳大人,我送你的銀子,你退了回來,送你的美女,你將她們趕走,每每如此,本將的心都怕極了。總是怕突然有一日,朝廷的聖旨一到,本將就立即成了階下囚,而現在,本將算是想明白了,與其這樣下去,不如你我之間來個了斷吧!”王勇的目中閃過了殺機,獰笑一聲,抽出了腰間的利刃。
吳騰正色道:“你可知道殺害御使,殺害朝廷命官,是什麼罪嗎?”
王勇笑了,道:“不,殺害大人的並非是本將,而是亂民。永樂二年十一月初四,諒山民變,殺入縣城,斬殺本地縣令,殺入諒山關,本將與大人拼死抵抗,最後大人不幸,被亂民所殺。本將勉力,總算守住了關隘,衝散了亂民。你看,這樣的安排如何?”
吳騰亦是笑了,道:“你果然是好算計,只是可惜已經遲了!”
“遲了?”王勇的臉色很不好看。
吳騰道:“不錯,本官已將你們的斑斑惡跡上陳天子,本官一死,朝廷定然會懷疑到你們的身上,所以你們縱是機關算盡,還是遲了一步!”
王勇的目中更加恐懼,瞳孔不斷收縮,最後狂笑道:“好,那也好,既然如此,那麼整個安南就不必安生了,那麼就索性反了吧,吳騰,你太蠢了,你自以為自己所作所為是為了朝廷,殊不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