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恍然,便笑道:“朕險些忘了,你確實不信這個,其實朕也不信,這東西都是騙人的,朕記得,朕當日起兵,卻是突然狂風大作,暴雨如注,把房頂上的瓦也給掀掉了,碎片落了一地。朕心中一驚,便問姚先生:‘這是不祥的徵兆呀,我們是不是不該起兵?’姚先生聽後,卻是哈哈大笑的說:‘殿下,此祥瑞之兆也!您沒有聽說過‘飛龍在天,從以風雨’嗎?您就是真龍天子,馬上就要換黃屋了。’”
朱棣說到這裡,哂然笑了,接著道:“其實朕何嘗不明白這是那姚先生用來糊弄朕的,可是朕又知道姚先生的苦心,他這樣做,無非是為了安朕的心而已,朕看他鎮定自若、侃侃而談,反而是朕竟是不知所措,反倒自慚形穢,於是心裡便想,他尚且不怕,朕乃太祖嫡親血脈,鎮守北平,殺人無數,又何懼之有?自此,朕起兵靖難再無疑慮。”
朱棣說到這裡,不由搖頭,繼續道:“朕看來是真的老了,都說人老了就容易想從前的事,你看,朕又唸叨了。不過……朕現在倒是又想念起姚先生了,聽說姚先生依舊還在雞鳴寺,為何不去紫金山?”
鄭和道:“恩師說住不慣。”
朱棣便忍不住道:“這個郝風樓,既是弟子,為何不接到家裡日夜供奉著?”
鄭和卻為郝風樓開脫道:“陛下,師兄也去請了幾次,料來是師傅不肯,況且師兄平時也會去走動的,不過他太忙,許多時候勤於王事,卻也抽不得身。”
朱棣這才滿意點頭的道:“過幾日請姚先生入宮講經吧,朕去睡一會兒。”
鄭和正待準備張羅,外頭卻有細碎的腳步傳來,隨即,一個內官在外頭尖聲尖氣地道:“陛下,錦衣衛同知劉虎有事求見。”
朱棣顯得有些不耐煩的道:“過一會兒再見駕。”
那太監卻不肯去,道:“劉虎是為了一件急事,說是……說是大量的錦衣衛都被郝風樓召去了船廠,足有千人之多,浩浩蕩蕩,殺氣騰騰。”
真正讓朱棣動容的是最後四個字,殺氣騰騰。
朱棣皺起了眉頭,臉色變得凝重起來,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速請劉虎覲見。”
過不多時,劉虎進來,連忙說明了事情原委。
朱棣的臉色自是拉了下來。
他意識到,船廠完了……
雖然不知道船廠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有一點可以確認,郝風樓突然弄出這麼大的動靜,絕不可能只是讓這麼多錦衣衛跑去湊個熱鬧。
朱棣皺眉,忙道:“召工部尚書,不……紀綱呢?”
正說著,卻又有內官碎步而來,道:“陛下,解縉會同百官求見陛下。”
朱棣不由苦笑道:“看來,他們的訊息倒是靈通,來吧,都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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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廠的膳堂裡,依舊是沸騰。
其實這些幫工倒是未必敢對錦衣衛們下死手,法不責眾是一回事,可是弄出人命又是一回事,因此大家才相互對峙,偶爾爆發點零星衝突,突然摁到某人,一陣痛打。
外頭的船工自然也不肯散,雖說飯點早過了,可是大家趁著熱鬧,又無人督工,自然沒人到工棚裡去。
其實這裡頭本就有一些有心人,在其中煽風點火,但凡有人洩氣,便免不了烏壓壓的人群之中飛出一個石子,砸向對面的錦衣衛,錦衣衛們自然不敢罷休,自是舉刀向半空虛砍,於是便有人大吼:“錦衣衛要殺人了……”
所有人的情緒又都激動起來。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時候,一批批魚服、繡春刀的人馬已是自朝陽門朝這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