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害的還是這一位。”恰好對方向自己看過來,忙垂下眼睛。
寧書源朝皇帝拱拱手,換了話題:“陛下,臣另有一事上奏。”
“舅父請講。”趙琚一面說一面直起身子。
如何發現威武將軍謝昇後人的故事,皇帝此前已經聽太師詳細講過。這故事本身足夠曲折動人,戲劇性極強,較之一般戲文精彩得多,聽得他拊掌側耳,連連嘆息。此時忍不住拿眼光瞄一瞄底下立著的司文郎,儀表堂堂,確乎和那謝昇有幾分神似,怪不得寧夫人能猜出來。自己印象中的威武將軍,年紀比如今的司文郎要大上許多,不知底細的情形下,看不出來也正常……
原來寧氏父子為免節外生枝,只說子週中秋晚上救人被寧夫人看到,由此追根究底,終於真相大白。況且雖然說是忠良託孤,當時當地,終究合情而不合法,屬欺君大罪。寧書源稍加變通,把託孤之人換成了已故的謝將軍夫人韓褵。功勞罪過,一併歸了死人。此刻大殿之中,他從十六年前李彥成如何赴京訣別,將謝氏遺孤帶回彤城撫養,如何滿門抗敵,自焚殉城,直講到李氏三兄妹怎樣逃亡入蜀。儘管他只敘述梗概,殿中諸人依然聽得唏噓不已。那念舊情的老臣,已是濁淚縱橫。
慶遠侯韓先顫巍巍走出來,撲通跪倒:“陛下!太師所言……可當真?微臣那……不肖女,真的……尚有骨肉留在人世?”情不自禁,老淚漣漣。
趙琚示意兩名內侍把他扶起來,道:“韓愛卿,你先不要著急,聽太師把話說完。”
寧書源接著往下講,慢慢講到謝家的男孩在李氏義兄教養之下,如何成人成才,做了朝廷棟樑。趙琚見眾人盡皆入戲,拿腔捏調明知故問:“舅父的意思,莫非——這孩子就在大殿之中?”
“陛下,這孩子確實就在大殿之中。”
“哦?不知——究竟是哪一位愛卿?”
皇帝和太師這一番做作,實在很叫人無語。子周覺得又悲涼又荒謬,淚水卻滾滾而下,成為最忠實的表達。他步出行列,暗吸一口氣,端正了姿態,向皇帝行三叩九拜大禮:“罪臣謝昇之子謝全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啊!”大臣們齊聲驚呼。
不錯,效果很好。趙琚滿意的瞅著,待眾人安靜下來,回了一句派頭十足的“平身”,和藹道:“謝愛卿,過去見一見你外祖父吧。”
子周穩了穩情緒,側身跪下,向慶遠侯行禮:“孫兒拜見外祖父。”
韓先抖抖索索走近,一邊拭淚一邊把他拉起來,上上下下看了又看。忽然拖著他重新朝皇帝跪下,咚咚磕頭:“皇恩浩蕩!皇恩浩蕩哪——”
趙琚點點頭:“好了,都起來吧。”轉臉問寧書源,“不是還有李彥成的兒子?在哪裡?快讓朕瞧瞧。”
“啟稟陛下,正在殿外候召。”
“宣!”
通傳內侍一個接一個開口吆喝,洪亮的嗓音由殿內到殿外,響徹雲霄:“宣彤城士子李免覲見——”
第〇五四章 俱是故人
子釋跟在引導內侍之後,正襟合袂,拾級而上,一步步走近金鑾寶殿。
——太師的意思,就是要抓自己樹個精神文明建設道德標兵。眼下這種急須老百姓賣命的時刻,這一招用好了,益處無窮。不管高不高興樂不樂意,差使既已派下,那就非接不可,難為他看得上自己……雖說高處不勝寒,道德標兵,從來都是捧殺的物件,淒涼得很,事到如今,卻已別無選擇。只有先當起這標兵,為西京朝廷大力弘揚忠君愛國精神,激勵蜀州軍民排除萬難,不怕犧牲,固守天險,至少拖他個百八十年……才符合包括自己在內各方面的共同利益。
想著要盡職盡責當起忠義無雙孝悌兩全好榜樣,子釋又略微把脊樑挺了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