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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她神色恍惚,心底撕裂的那個地方又在隱隱作痛,她逼著自己不要再去想,她要的,只是自己應該有的安逸人生。他必會盡其所能的對她好,她也會,對他好,然後忘了一切芥蒂,忘了承州,忘了曾經硬生生攪亂她生命的一切。

乾平七八月間,暑熱甚酷,靜琬雖然貪睡,但夏日晝長,十點多鐘的樣子,已經是豔陽高照,滿院的花木扶疏,鬱鬱蔥蔥,她起的既遲,就沒有吃早飯,拿了塊蛋糕,一邊吃,一邊就看今天的西文報紙。報紙上還在分析承穎在鄭家屯的衝突,說道兩軍的佈防與實力,外國政府從中斡旋……她看到“承軍”二字,就不覺生了一種煩躁,將報紙扔開到一旁,尹太太見她看報紙,於是問:“報上說什麼,是要打仗了嗎?”

她說:“還不是那幾句話,那個外國的軍事分析家說,雖然局勢十分緊張,但估計近期不會打起來。”尹太太說:“那就好,一打仗總是兵荒馬亂,叫人心裡不安。”又說:“你不是和建彰要去逛公園,怎麼到現在還不出門?”

靜琬看了看鐘,說:“是去明明軒吃大菜,反正公園隔幾天就在逛,和自家花園一樣了,還有什麼意思。”明明軒是乾山公園內的一間西餐館子,十分的有名,靜琬一直喜歡那裡的桃子凍,所以建彰與她久不久就要約在明明軒。

她十一點才出門去,到了公園裡,已經是快十二點鐘了。這天是禮拜天,一間明明軒裡差不多是滿座。因為是熟客,西崽滿面笑容的迎上來,說:“尹小姐來啦,許少爺早就在那邊等著呢。”

因為來吃西餐,所以許建彰也換了西服,正中午的陽光猛烈,彩色拼花玻璃的長窗,漏進一扇扇五顏六色的光斑,有一塊淡黃色的光斑正照在他的臉上,他不覺微微眯起眼睛,他額上烏黑的發線筆直,那笑容溫和,叫她心中不由自主覺得溫軟安逸,含笑問:“等了許久了嗎?”他說:“也才剛到一會兒。”

剛上了菜不大一會兒,忽然外面一大陣喧譁聲嚷進來,餐廳裡本來有俄國樂隊在那裡演奏,那喧譁聲連音樂聲都打亂了,有人在大聲的說著什麼,還有人在連聲發問,許多客人都情不自禁的張望,西崽匆匆的走過,靜琬叫住他問:“出什麼事了?”

那西崽說:“報館剛剛傳來訊息,承軍宣戰了。”

她的心猛然往下一沉,不知道為什麼,整個人就像是呆了一樣。她過了好一陣子,才轉過臉去看許建彰,他的眼中掠過一縷悲慼,可是極快就被一種從容給掩蓋了過去。他的聲音也像是很平靜:“看來要亂上一陣了。”靜琬也漸漸的回過神來,若無其事的說:“承穎總有四五年沒打過仗了吧。”他們兩個人,儘管說著話,可是靜琬手裡拿著叉子,將剛上的一份薄餅,一點點全鏟得零零碎碎。

旁邊一桌的人大聲在議論局勢,斷斷續續的聲音飄過來,一個說:“慕容灃此舉不智,承軍本就勢劣,絕佔不了便宜去。”另一個說:“穎軍剛勝了安國軍,士氣正高,若不是外國政府居中調停,早就在月前對承軍的挑釁宣戰了。”還有一人卻持著異議:“依我看倒不一定,慕容灃與俄國人剛簽了條約,回頭就對穎宣戰,這中間定然還有蹊蹺。”他們七嘴八舌,講個不休,靜琬本來不想聽,可是一句一句,便如冰冷的小蛇一樣,嗖嗖的往耳裡鑽。她心情煩亂,不知不覺就嘆了口氣。

許建彰忽然叫了她一聲:“靜琬。”她抬起眼來看他,他的臉色還是那種從容的安詳,彩色玻璃的光斑映在雪白的餐檯布上,流光飛舞,迷離如綺,微微搖曳的影,是窗前的樹被風吹過。餐廳裡本來裝有許多的吊扇,此時緩緩轉著,巨大的扇片如同槳,慢慢攪動著凝固的空氣。她有一種預知的戰慄,挺括的餐巾讓手心裡的汗濡溼,綿軟而柔韌。他的神色還是那樣子,彷彿小時候要替她去折一枝花,他說:“我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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