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丟兒被她們左一言右一語弄的正沒法子,夏春朝便罵道:“小蹄子們,胡鬧些什麼!還不把火盆移開,將嫂子裙子也燒了角兒了!屋裡怎的就沒茶了?今年四月間收的碧螺春還有,拿來泡一甌子給嫂子吃。你們再這等,都到廊下雪地裡站著去!”將兩個丫頭斥責了一番,方才向王丟兒道:“嫂子勿怪,她們平日裡這等玩笑慣了。我又在月子裡,少了管教,便放肆起來,其實沒有壞心,嫂子也沒要往心裡去。”
王丟兒臉上這才有了幾分人色,賠笑道:“姑娘客氣些什麼,一家子說說笑笑才熱鬧。我不是那小氣的人,不會為這點子小事就動氣的。”夏春朝微微一笑,也未接這話。
少頃,珠兒泡了一甌子茶上來,捧與王丟兒,又笑道:“大奶奶見諒,適才我們同奶奶說笑呢,其實不敢這樣。”王丟兒亦笑道:“珠兒向來心直口快,愛說笑,不妨事,我都知道。”珠兒便退到了一邊,同長春立在一處。
王丟兒看了長春一眼,問道:“這大姑娘我記得,好似是陸家上房裡服侍太太的?”長春回道:“奶奶好記性,我那時確是服侍太太的。落後陸家敗落,把我打發出來。姑娘看我可憐,不嫌棄我粗笨,叫我過來服侍,賞了這碗飯吃。”夏春朝微笑道:“也是你能幹,不然我也沒那麼多閒錢養閒人呢。”王丟兒將嘴一撇,向夏春朝道:“姑娘,我知道你向來好性兒,心慈仁義。然而這房裡人,還是仔細些的好,沒得弄些不乾不淨的,吃裡扒外,倒幫著外人害自家人。陸家使過的人,你還敢使?”
一席話落,長春臉漲得通紅,才待分辨,卻聽夏春朝淡淡說道:“嫂子替我憂慮,我自然感激。這丫頭也還好,在陸家時我看著進門的,並沒什麼歪心眼。再不濟,總沒幹出爬主子床的事來,比那些所謂心腹臂膀,倒還更可信些。”一句話,正戳中王丟兒心底舊病,臉上一陣紅白不定,咬牙切齒。
夏春朝不去理她,只問珠兒道:“外頭雪可停了不曾?這窗屜子蒙的結實,也看不見。”珠兒往外頭去看了一眼,回來說道:“不曾停,下的越發緊了,地上積了三寸來厚,青石板路都叫埋了。我吩咐小廝掃出來,免得沒法子走路。”夏春朝點了點頭,說道:“記得叫他們連冰一道鏟了,不然石板上打滑,人走上去是要跌跤的。”珠兒頷首道:“這不消吩咐,我都知道。”
夏春朝囑咐了一番,方才向王丟兒說道:“外頭雪大路滑,甚不好走,嫂子不如就去罷。待會兒天色暗下來,只怕更要難行。咱們宅子小,也行不得車轎。”珠兒口快,立刻接話道:“正是呢,姑娘坐著月子,哪有功夫招待不相干的人。大奶奶坐的久了,留你吃飯的是,還是不留你吃飯的好呢?留你吃飯呢,姑娘正坐月子,咱這兒沒待客的茶飯,少不得另起爐灶,又要折騰,大奶奶只怕心裡也過意不去。不留你吃飯呢,倒顯得咱們姑娘連這點子情分也不顧了,大奶奶只怕存在心裡。還是早些去的好,咱們彼此都自在。”
王丟兒情知這丫頭嘴皮子不饒人,也不去理她,只向夏春朝皮著臉笑道:“我今兒來,是想瞧瞧小侄女兒。自打姑娘生產,我還一眼沒瞧見過呢。都說這女兒隨爹,抱來讓舅媽看看,和陸家少爺長得像不像?”說著,就伸著兩手去抱。
夏春朝怎肯讓她抱女兒,只是不放手,倒把孩子放在床的裡側,方才向王丟兒道:“嫂子還是罷了,這丫頭膽子小,生人一抱就要哭鬧,受了驚嚇,夜裡只怕還要吐奶,就免了罷。待將來大了,嫂子要多少抱不得呢?”王丟兒碰了個軟釘子,臉上頗有些訕訕的。偏巧長春又跟在裡頭說道:“大奶奶沒生養過孩子,也不知怎麼個抱法。這才生的孩子骨頭軟,不會抱的,別再弄出什麼毛病來。老爺很是寶貝咱們小姐,若是出了差錯,我們可擔待不起呢。”
王丟兒臉上一紅,聽她們一遞一句的夾槍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