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母親?」
「是的。嗯,她在一次空襲中遇難了,被埋在土裡。他們——他們得把她挖出來。聽到這個訊息我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大概是有些發瘋了吧。我想,嗯,這件事攤到我頭上。我覺得我必須立刻回家,把自己挖出來……我解釋不清楚……全都糊裡糊塗的。」他低下頭,手捂著臉,說話聲聽不清楚。「我出去找了好久,找她,或是找我自己,我也不知道是在找哪一個。後來,我清醒之後就不敢回去報告——我知道我怎麼也沒辦法解釋。在那之後,我就……什麼都沒幹了。」
他凝視著對方,稚嫩的臉上布滿了絕望。
「你千萬不能這麼想,」莫莉溫柔地說,「你可以重新開始。」
「人可以重新開始嗎?」
「當然——你還非常年輕嘛。」
「是,可是你知道——我已經走投無路了。」
「不,」莫莉說,「你沒有走投無路,你只是這麼以為。我相信每個人在他們的生命裡,至少都會經歷一次這種感受——就是瀕臨絕境,沒有辦法走出去。」
「你有過嗎,莫莉?你肯定有過——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有過。」
「你是遇到了什麼事?」
「我遇到的事和許多人是一樣的。我和一個年輕的戰鬥機飛行員訂了婚——而他陣亡了。」
「不止是這個原因吧?」
「我想是吧。我小時候遭受過一次嚴重的打擊。我經歷了一件相當殘酷野蠻的事。那件事使我以為人生總是被恐懼所籠罩。傑克的死正好印證了我的想法,人的整個一生命途多舛、變幻莫測。」
「我明白。然後我猜,」克里斯多夫看著她說,「賈爾斯出現了。」
「是的。」他從她嘴角的顫動看到了溫柔而近乎害羞的微笑。「賈爾斯出現了——一切步入正軌、平平安安、開開心心——賈爾斯!」
笑容從她的嘴角消失了。臉上的表情忽然很痛苦。整個人像是被凍得打哆嗦。
「怎麼了,莫莉?是什麼嚇到你了?你很害怕,是不是?」
她點了點頭。
「是和賈爾斯有關嗎?他說了或者做了什麼嗎?」
「不是賈爾斯,真的。是那個可怕的男人!」
「哪個可怕的男人?」克里斯多夫驚訝地問道,「帕拉維奇尼?」
「不,不是。是特洛特警長。」
「特洛特警長?」
「他暗示我一些事……提示我一些事——把和賈爾斯有關的可怕想法硬塞進我的腦子裡——那些我原本沒想過的事。哦,我討厭他,我討厭他!」
克里斯多夫略微有些吃驚,揚起眉毛。「賈爾斯?賈爾斯!對,當然,他和我年齡差不多大。他看上去比我大不少——不過實際應該不是這樣,真的。是的,賈爾斯同樣也有嫌疑。但是莫莉,這都是無稽之談。那個女人在倫敦被殺那天,賈爾斯正和你在這裡。」
莫莉沒有回答。
克里斯多夫急切地看著她。「他不在這裡嗎?」
莫莉喘不上氣來,結結巴巴地說了起來:「他一整天都在外面……開著車——他去郡的另一邊買鐵絲網——至少他是這麼說的……我也是這麼以為的……直到、直到——」
「直到什麼?」
莫莉緩緩伸出手,指著攤在廚桌上那份《旗幟晚報》的日期。
克里斯多夫看了看,說:「倫敦出版的,是兩天前的。」
「賈爾斯回來後,這是我在他口袋裡發現的。他——他肯定去了倫敦。」
克里斯多夫大吃一驚。他盯著報紙看了看,又睜大眼睛看著莫莉。他噘起嘴開始吹口哨,接著突然停了下來。現在吹這個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