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鍛鍊得夠多了。」喬伊斯冷冰冰地說。她站起身來,「那麼,瑪麗姨媽,我得走了。」
又開始往回走——這一次穿過聖·詹姆斯公園,繼續往前走,穿過伯克利廣場,穿過牛津街,上艾治威道,中間路過普雷德街,直到艾治威道快要到頭,然後往旁邊拐,接連穿過幾條破破爛爛的小巷,最後到達一幢昏暗骯髒的房子。
喬伊斯插進鑰匙開啟門,進入一間又小又髒的門廳。她匆匆上樓,爬到閣樓上。正對著她有一扇門,門縫下不斷地傳出抽鼻子猛嗅的聲音,一秒之後,變成了一陣歡樂的嗚咽和狗叫。
「是我,特里親愛的,女主人回來了。」
門一開啟,一團白色的毛球猛地撲到女孩身上——只上了年紀的粗毛狐犬,皮毛蓬鬆雜亂,老眼昏花。喬伊斯把它抱在懷裡,坐到地板上。
「特里,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特里。愛你的女主人,特里,使勁地愛你的女主人!」
特里很聽話。它熱情的舌頭忙個不停,舔她的臉頰,她的耳朵,她的脖頸。它的短尾巴一直興奮地不停搖擺。
「特里親愛的,我們打算做什麼呢?我們將會怎麼樣呢?噢!特里親愛的,我太累了。」
「喂,聽著,小姐,」一個尖刻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你先別再又抱又親那隻老狗了,我給你沏了一杯上好的熱茶。」
「噢!巴納斯太太,您真好。」
喬伊斯連忙爬起身。巴納斯太太是一個身材高大、外形嚴厲的女人。在她兇巴巴的外表下,卻藏著一副火熱的心腸。
「一杯熱茶對誰都沒壞處。」巴納斯太太宣佈道,表露出她那一階層普遍的情感。
喬伊斯感激地啜飲著熱茶,她的女房東偷偷地瞥了她一眼。
「運氣如何,小姐——夫人,我是不是該稱呼你夫人?」
喬伊斯搖了搖頭,臉上蒙上了陰影。
「唉!」巴納斯太太嘆了口氣,「是呀,今天確實不是走運的日子。」
喬伊斯敏銳地看向她。
「噢,巴納斯太太——您不會是說——」
巴納斯太太沮喪地點了點頭。
「是的,巴納斯又失業了。我們該怎麼辦呢,我真的不知道。」
「噢,巴納斯太太——我必須——我的意思是您想要——」
「別焦慮,親愛的。我不是要拒絕你,可如果你找到了工作我會高興——然而如果你沒找到的話……你沒找到。你喝完茶了嗎?我要把杯子拿走。」
「還有一點。」
「唉!」巴納斯太太用指責的口氣說,「你要把剩下的茶水留給那條可惡的狗——我瞭解你。」
「噢,請原諒,巴納斯太太。只剩下一點了。您其實並不在意,對吧?」
「我在意也沒用。你被那個壞脾氣的小畜生弄得暈頭轉向。是的,我說得沒錯,它就是那副德性。今天早上本來沒有煩心事,它卻咬我。」
「噢,不,巴納斯太太!特里不會做這種事。」
「它對我汪汪直叫,還露出獠牙。我只不過是看看你那些鞋子有沒有要拾掇的。」
「它不喜歡任何人碰我的東西。它覺得自己有責任把它們看好。」
「好啦,它會想什麼呢?狗是不會想事情的。它就應該乖乖待在應該待的地方,拴在院子裡防賊。這麼個親熱勁!小姐,應該把它放掉——這就是我要說的。」
「不,不,不。絕不會,絕不會!」
「隨你的便吧。」巴納斯太太說。她從桌上拿走茶杯,從特里剛喝完茶水的地板上撤走茶碟,大步邁出了房間。
「特里,」喬伊斯喊道,「過來,和我說話。我們該怎麼辦呢,我的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