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草書,我只能依稀辨認出是“青”字。青?魏柏青?這是《古詩十九首》裡很出名的一句詩,既鑲嵌了水盈的名字,亦表示咫尺天涯,相思無望的苦痛。心湖猶如被巨石狠狠砸下,泛起的漣漪一圈圈擴散。有一些模糊的畫面,像是電影裡的蒙太奇手法,離奇地閃過。其實什麼也抓不住,那是屬於水盈的記憶嗎?只是一方絲帕,一句古詩,為什麼我心裡卻已篤定了故事的輪廓?
紫陌紅塵,何處不斷腸?果真如此,看來,我把水盈的經歷想得太過簡單。沒有孩子恐怕只是她遭到休棄的一個藉口,連沈擎風都知道這句話,那他也必定清楚自己的妻子……所以才這麼嫌惡,所以才死死糾纏。我的道德優越感兵敗三千里,再也無法理直氣壯。亂了……張越的感情生活裡只有方允謙,我不懂,也不知道如何處理這樣混亂的關係。水盈招惹的兩個男人,我自己招惹的楚浩然……該怎麼結束?
很想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可是我卻不敢輕易提起魏柏青。這個名字,在揚州城已然家喻戶曉,因為他是今年聖上欽點的頭名狀元。少年得志,才俊風流,恩師嚴尚書愛才心切,以女相許。皇帝也樂得再作一個媒人,下旨賜婚,成就才子佳人的千古佳話。一時間,這個魏柏青從寒門子弟平步青雲,成為人人豔羨的狀元爺,尚書大人的高足愛婿。這是古代戲曲小說裡非常老套的情節,惡俗到令我唾棄。如果水盈真是故事中的悲情女主角,我也只能嘆她識人不清。沈擎風還提議我去求他?我不屑……
既然楚浩然不行,魏柏青也不行,唯一的辦法就是賴下去。沈擎風給的期限是十天……乾脆破罐子破摔,已經沒有比現在更壞的情況了,我偏不遂他的意,誰都不求,且看那傢伙如何收場?
“盈姐姐,你在想什麼呢?那麼入神……”
“沒、沒什麼……”
“那就動作快點吧,這些燈籠明晚就要拿出去賣了,你看……現在才糊好這麼一些。”紫燕小聲抱怨著。我頓時覺著慚愧,低眉加快了手裡的動作。
紫燕嘆口氣,試探著又問了一句:“你有心事?是不是因為……算了,以前的事你已經不記得……”
“我該記得什麼嗎?”我把粘好的燈籠舉在眼前察看,嗯……好像少了點東西,“紫燕,中秋不是有猜燈謎的習俗嗎?我們的燈籠上要不要貼些字謎什麼的。”
紫燕白了我一眼:“好姐姐,那些讀書人玩意兒咱們哪裡會啊?再說,官家自會派人張羅這些,猜對了可是要白送人家的。我們小家小本,只求夫人小姐們能賞臉看上一兩個。”
“那往年的生意好嗎?”
“馬馬虎虎吧,不好,也不會太壞,我們賣得比別人便宜些。”
我心底又湧上濃重的無力感,唉!看來什麼世道都一樣,東西都是分等級的。水家醫館只能招待窮病人,紫燕家的燈籠也沒有富貴人家喜歡的華美,簡單的圖案,淡得有些過分,雖然我重新協調了一下色彩,可還是略嫌單調了,一看就知道價錢應該會比較便宜的那種……顧客的消費能力不高,利潤必然非常有限。惡性迴圈之下,有錢的越來越有錢,窮的,只求不要越來越窮就阿彌陀佛了。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差勁,在這個朝代,我似乎沒有任何優勢。以前上課聽老師說讀中文的人只能是中智水平,當時還特別不服氣,現在看來果然是真的。
最後,絞盡腦汁,我只是稍稍做了補救措施。古代的字謎不記得幾個,有關中秋啊、月亮和燈之類的詩句詞句倒是零零散散能念出一些。我篩選了意境比較美、氣氛不會淒涼的,提筆填在燈紙的空白處,既是為了裝飾,也是因為犯了專業的酸腐之病,捫心自問,難逃作秀的嫌疑。我的確受不了淡而無味的東西,張越在21世紀的審美要求是:不愛絢麗奪目,但是絕對追求獨特的韻味。當然,像“雨中黃葉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