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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家,顧家又待你如此恩深義重,你就該認了。”

宛露怔住了,坐在那兒,她呆呆的出起神來,半天半天,她才低低的說了句:“媽,你對了。”“總算想清楚了,是不是?”段太太如釋重負的說:“你腦筋總算轉過來了,對不對?你瞧,這樣才是正理,你不是小孩子了,也早就該懂事了。”“不是的,我說你對了,不是指這個。”宛露輕聲說,眼睛直直的瞪視著前面的牆壁。

“指什麼?”段太太不解的。

“如果我真的愛他,我就該抱定宗旨,他母親看我是狗,我嫁他!他母親看我是豬,我嫁他!他母親看我是毒蛇,我也嫁他!”宛露喃喃的念著,轉頭望著段太太:“媽媽呀!”她叫:“你早為什麼不告訴我這一點?”

段太太傻了,半晌,才站起身子來說:

“你瘋了!宛露,你別走火入魔吧!”她轉身預備向門外走去。宛露一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襟。她回過頭來,宛露那大睜的眼睛,哀哀無告的望著她:

“媽,你去對友嵐說!”

“我對友嵐說什麼?”“你告訴他,我要跟他離婚!”

段太太站住了,仔細的盯著宛露。

“宛露,”她慢吞吞的說:“你為什麼自己開不了口?因為友嵐沒有過失?還是因為你不忍心?或者——”她拉長了聲音:“你自己也迷迷糊糊,你根本弄不清楚你在愛誰?你並不是真心想離開友嵐……”“我是真心!”她急促的、苦惱的、掙扎的說:“我要和孟樵在一起!”“你敢說你對友嵐就一點愛情都沒有嗎?”

“我……”宛露怔住了,在這一剎那間,她眼前浮起的全是友嵐的影子,童年時代的友嵐,扮家家酒時的友嵐,剛回國的友嵐,在松林中的“初吻”,噢!她的初吻原是友嵐的,連她的“人”,也是友嵐的——那蜜月的旅行,水牛邊的攝影:“別從我懷裡逃開,永遠不要!”噢,友嵐!她能說她一點也不愛他嗎?她能說嗎?頹然的,她把頭垂了下去,用手死命拉扯著胸前的一綹長髮。“哦!媽媽!你不瞭解,友嵐只能使我像一湖止水,平靜而無波,孟樵卻可以使我像火焰般燃燒……”“宛露,你醒醒吧!”段太太喊:“婚姻本身就是平靜無波的東西,當止水並沒有什麼不好!要知道,湖水越深,才越平靜,感情也是如此。你看我和你爸爸,生活了幾十年,何曾興風作浪過?至於你提到燃燒……”段太太緊盯著女兒,沉重的說:“平靜無波的止水不易枯竭,燃燒的結果是化為灰燼。宛露,寧可變成止水,千萬不要化為灰燼!”

“媽媽!”宛露喊著,任性的用手拉扯著被單。“我不行!我不行!止水會淹死我,我寧可燃燒!媽媽,你要幫我,你要站在我的陣線上,你要去對友嵐說……”

“我不會!也不可能!”段太太斬釘截鐵的說:“我不可能幫你胡鬧!你可以沒有理性,我不能跟著你沒有理性,這事絕對不行!”“媽,你疼我,你寵我,你就幫我……”

“我恐怕,你是被我寵壞了。”段太太傷感而激動的說:“你任性得像一匹難以拘束的野馬!你再這樣胡鬧下去,我真懷疑你的血液裡……”段太太猛的住了口,被自己的句子所驚嚇,她張著嘴,呆住了。

宛露的臉色,在一剎那間變得雪白。“媽,你說什麼?”她啞聲問。

“沒有,沒有。”段太太回過神來,慌忙想混以他語。“我只是要你冷靜一點,千萬別鬧出事情來。”

宛露的頭低低的垂了下去,她的聲音輕得像耳語,喃喃的、受傷的、卑屈的、自言自語的說:

“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說,我血液裡有著不安分的因素,我本身就是個不負責任而造成的生命!媽,連你都這麼說了,連你都這麼說了,我再也不可能在這世界上找到一個能瞭解我,或者同情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