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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部分

是的,櫃子。

從她有這一世的記憶開始,便一直存在,並且打算那樣永遠存在下去的櫃子。

活在櫃子裡的……孩子。

全部的世界,是寬一臂,長兩臂的方方的櫃子,不能站只能蹲,永遠都睡不直,掀開被褥底下挖了個洞,她從那洞中大小解。

櫃子外那些花,那些飛鳥,那些輕巧的步履那些自由的舒展,那些歡快的言語那些明媚的春光。

和櫃子裡的世界全然無關。

……有人在輕輕敲櫃子,熟悉的三聲,一輕兩重,隨即上頭縫隙裡,塞進來兩個冷硬的饅頭。

一張女子的臉從那縫隙裡一晃而過,年輕的,美麗的,卻因長期處於擔驚受怕中而過早憔悴的臉。

她眼神疼痛哀憫,滿是沉沉的壓抑,似是那樣碰一碰,便要落下淚來,她那樣隔著縫隙,哀哀的注視著她,那樣的眼睛裡,她看見熟悉的縮小般的自己。

一切,如此熟悉。

熟悉到深刻在血脈裡,熟悉到如此驚心,彷彿不見天日的穹窿裡突然劈過白色的電光,一下便將她的夢中靈魂和過往軀體生生劈開!

這不是現在的她!

這是五歲的孟扶搖,這是五歲的鳳無名。

無名,無名。

一個宮女無意蒙寵,春風一度珠胎暗結生下的皇女,沒有人給她名字。

甚至沒有人給她生存的機會。

陛下立了新後,新後善妒,不允許任何人再承恩寵,不允許任何人再生下陛下的孩子,她自己一年一個的生,後宮女人卻從此絕育,如果有誰膽敢勾引陛下,膽敢生下皇裔,迎接她的必然是天下最慘的死法。

然而那一年,盈妃宮中的梳頭宮女許宛卻懷孕了。

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會懷孕,也許是帝王某日路過宮室,看見舉袖挽發的美麗宮女,滑落的衣袖中玉臂如藕,眉目嫵媚鮮豔如春,便浪漫的趨前求歡;也許是皇后年年懷孕卻又不許帝王再對後宮廣施雨露,正當壯年的帝王難熬漫漫長夜,路遇了穿柳撫花而來的纖纖女子,就地在綠草如毯中按倒了她……

都只是也許,永無活著的生命可以考證,如同那些散落在血色宮廷裡的舊事,早已腐朽成灰,再也無人能夠撿拾得起。

十個月後,世界上有了鳳無名。

她永遠記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眼。

她看見沒有燈火的屋子,看見血水中自己咬牙用烤過火的剪刀剪斷胎盤的蒼白女子,看見血水裡漂著的一朵小小的玉蓮花,聽見她用被子捂住的無聲的呻吟,聞見漫天漫地的血腥氣息,感覺到她用滿是淚水的臉死死貼在自己臉上,哽咽的道:“孩子,不哭……不能哭……哭了我們都沒命……求求你,別哭……”

於是她成了第一個不曾哭過的新生兒,為了保住那個女子和自己的命。

後來很多次,在那漫長地獄般的五年裡,她無數次想過,還是哭了好,真的,還是哭了好,死,有時候真的比活著要舒服。

當時,為什麼不哭呢?

之後,真是想哭也不能哭了。

這一世的母親,從此將她養在了櫃子裡。

五年。

從落草開始,到五歲。

五歲時她幼小如三歲孩童,因為長久彎身弓腰縮腿,她全身骨節變形,以至於五歲之後師博拼命讓她練武,用高強度的武技重新拉伸鍛鍊骨骼,她練得那麼苦,比尋常人更苦,便是因為,她根本沒有和尋常人站在一樣的起跑線上。

……風從哪個世界飄過來,帶著灰燼和夜草的氣息,那灰是後院灶上燒火的煙氣,那夜草是屋子下生著的春草,綠的,絲帶一般的長,墜著晶瑩的露珠——她沒見過,娘蹲在櫃子邊低低說給她聽,她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