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驚愕轉為憤怒:“為什麼不是他,為什麼不是?”
“穆蘭嫣?”桑珏驚訝地看著那張扭曲變形的臉。“亭葛梟在哪兒?”穆蘭嫣驀然瞪大雙目惡狠狠地看著桑珏:“告訴我他在哪兒?在哪兒?”桑珏一怔,驚訝於她眼中的瘋狂。忽地,穆蘭嫣安靜了下來,眼神陰鬱地盯著桑珏:“是你?”那語氣,彷彿剛剛認出她般。桑珏憐憫地看了她一眼,驀地收回了抵在她喉間的霜月,轉身走向受傷墜地的父親。
就在桑珏轉身的剎那,穆蘭嫣眼底殺機頓起,衣袖內倏地滑出一把匕首急電般刺向她的後頸。瞬間,眼前一黑,溼粘的液體順著臉頰滑入嘴角。腥甜、溫熱。桑珏瞪大眼,驚恐地看著父親的身體如一株大樹緩緩自她眼前倒下。
“哈哈哈……哈哈哈……”瘋狂的笑聲驟然響起,穆蘭嫣揮舞著衣袖仰頭狂笑,口中嘶喊著那個令人心寒的名字:“亭葛梟……”那瘋狂的笑聲似哭似號,分外猙獰。羅剎鐵騎狂風般橫掃而過,轉瞬便將那道瘋狂的人影吞沒。天地間,忽然只剩下雨聲,嘩嘩地淹沒了所有的聲響。
桑珏怔怔跪在泥地上,一手撐著父親沉重的身體,一手拼命地按壓著他胸口上血如泉湧的傷口。“珏兒……”桑吉劇烈地喘息著,嘴唇上下翕合,艱難地發出聲音:“一定要……活著……”桑珏拼命壓住他胸前噴湧的血柱,滿手滿身的腥紅,不停地搖頭說道:“咱們要一起活著離開……您答應過的,不能食言……”
桑吉忽然抓住她的手,用力地握住道:“答應爹……不論……不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能輕易放棄……”“爹!咱們說好要一起離開的……您不可以食言……”雨水與淚水混合在一起,冰涼苦澀,桑珏緊緊握住父親越漸冰涼的手,全身不住地顫抖。
“答應我……珏兒……”桑吉驀地瞪大雙目,喉間發出“呼呼”的痛苦喘息聲,死死抓著桑珏的手:“珏兒……”桑珏全身顫抖著,僵硬地點頭。桑吉的手忽地虛軟地落下,仰頭望著大雨如注的黑色天空,唇邊緩緩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爹……”大雨如泣如訴,荒原上屍骸遍野,血流成河。桑珏長久地跪著,沉默地摟著父親桑吉僵冷的身體。山崗上,一雙陰鷙的眼睛無聲地注視著戰場上那抹悲寂的人影。大雨澆滅了希望,似亦澆滅了仇恨的火花。
一百二十四、家破人亡
三日後,桑珏帶著父親桑吉的靈柩回到了蘇毗城。洛雲一身素白的喪衣靜靜地站在城門口,迎接著自己的丈夫回家。桑珠陪在母親身邊,雙眼紅腫,悲傷欲絕。
“娘,珏兒和爹一起回來了!”桑珏面色蒼白如紙,看著洛雲說了唯一一句話。洛雲的雙眼猛然眨了一下,怔怔望著桑吉的靈柩許久,然後走上前平靜地接過拉車的馬韁,牽著馬車往蘇毗王府走去。桑珠回頭看著一臉木然跟在靈柩後的桑珏,一直強忍的淚水忽地湧出了紅腫的眼眶。她伸手握住桑珏緊握在衣袖內的手,驚覺那雙手的冰涼僵硬。
蘇毗城內一片肅然沉痛,沿途百姓默然駐足。短短數日間,蘇毗王府裡外的紅綢換作了白綾,喜堂換作了靈堂。自城門口桑珏說了唯一一句話後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桑珠替她打了洗臉水勸她梳洗一下,換下身上沾滿血汙的戰袍。然而,她只是一動不動地坐在花廳裡,彷彿一尊沒有生命的石雕。桑珠嘆息一聲,悄悄抹了抹淚水轉身走了出去。
洛雲超乎尋常的堅強平靜,一個人忙前忙後地打理著桑吉的後事。一整日她都呆在靈堂裡,仔細地替桑吉擦洗,為他梳理頭髮,換上嶄新的衣帽鞋襪。她不哭亦不語,只是專注地替自己的丈夫整理遺容。傍晚時分,她自靈堂內走了出來,什麼也沒說徑直走向廚房準備晚飯。這一頓飯,她做了很長時間,直到夜深人靜,所有的飯菜才上齊。
桑珠拉著桑珏在飯廳裡坐下,看著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