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短短的一刻鐘,就吃得千乾淨淨。待到警察局長記起了這魚,說道:“您嚐嚐這天然產物罷,看怎樣,我的紳士諸君”一面帶領大家,手裡都捏著叉子,一同走近鱘魚去的時候,卻看見這天然產物只還剩下一個尾巴了但梭巴開維支卻顯得和這件事全不相干,走向旁邊的一個盤子去,用叉戳著一尾很小的乾魚。吃完了鱘魚之後,梭巴開維支就埋在一把靠椅裡,什麼也不再吃喝,不過還在眨著跟睛了。
在這張桌上除了老太爺外,大家端端正正地坐著。老太爺舉筷,大家跟著舉筷,他的筷子放下,大家的筷子也跟著放下。偶爾有一兩個人談話,都是短短的兩三句。略帶酒意的老太爺覺察到這種情形,便說:“你們不要這樣拘束,大家有說有笑才好。你們看他們那一桌多熱鬧。我們這一桌清清靜靜的。都是自家人,不要拘束啊。”他舉起酒杯,把杯裡的餘酒喝完,又說:“你們看,我今晚上這樣高興”他又含笑對克定說:“你年輕,團年多吃兩杯,也不要緊。”他吩咐李貴和高忠:“你們多給姑太太、老爺、太太們斟酒嘛”老太爺的這種不尋常的高興給這個桌子上帶來一點生氣,於是克安和克定、王氏和陳姨太先後搳起拳來,大口地喝著酒,筷子也動得勤了。老太爺看見眼前許多興奮的發紅的臉,聽見搳拳行令的歡笑聲,心裡更快活,又把剛才斟滿的一杯酒端起,微微呷了一口……在下面一桌,在年輕一代人的席上,的確如祖父所說,是比較熱鬧多了。筷子的往來差不多就沒有停止過。一盆菜端上來,不多幾時就只剩下了空盆。年紀較小的覺群和覺世因為挾菜不方便,便跪在椅子上,放下筷子,換了調羹來使用。
席上出現了另一種瘋狂。大家已經酒酣耳熱,還在那兒碰杯就連最蒼白的臉孔都因有了酒意而變成粉紅,好象是為了不讓羞恥心在這裡出現陣陣模糊的低語聲,好象是海潮上漲的聲音,不時象因海浪翻騰而發出怒吼這兒那兒,人們的眼光都在泛著熱情,後來突然問彼此都互相注視著,而且茫然若失我不曉得是什麼風把所有這些朦朧的醉意都吹攏一起。一個女人站起來了,好象是在還平靜灼海面上,第一股首先感覺到風暴的到來,而衝起來給大家預告的波浪她做一下手勢要大家平靜下來,一口喝乾她杯裡的酒,隨著她的動作,她把頭髮弄散了,一頭金色的捲髮圍披在她的肩頭上她張著嘴唇想唱一支飲酒歌她的眼睛半閉著。……突然間她變得象死人般蒼白,於是倒在她的椅子上了。……在這種喧鬧裡,人們不可能辨別任何聲音笑聲,歌聲,甚至叫嚷聲,全都混做一團。
於是到了彼得困難的大日子。彼得坐在屋子前面的角落裡,明知他的眉頭緊皺著,感到這不大好,使新娘瞧著不愉快,但是不能將眉毛放鬆一下,象被一根硬線縫住了。他蹙額望著客人們,搖著頭髮,葩麻草撒到棗上,撒到娜泰里亞的面紗上。她也低著頭,疲乏地微閉眼睛,面色慘白:害怕得象小孩,由於害臊全身抖索著。“酒苦呀”一些通紅的,多毛的嘴臉,張著凸挺出的牙齒,大吼起來,已經是第二十次了。彼得轉身過去,象一隻狼,不彎下脖頸,抬起面紗,用乾燥的嘴唇,鼻子,向面頰上撞去,感出她的面板上一種象摸到緞子似的涼意,肩頭、近於恐懼的顫索。他很憐惜娜泰里亞,也覺得羞慚,但是擠坐成圈的酒客們又喊起來:“新郎官不會呀!”“往嘴唇上去!”“叫我吻起來才好呢……”酒醉的女人聲音尖響著:“我來吻你!”“酒苦呀!巴爾司基喊了。彼得咬緊牙齒,把嘴按到新娘的溼潤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