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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部分

防盜中……

到了三月底,胡杏真正活轉來了,他就給胡杏開“四君子湯”的人參、白朮、茯苓、甘草等等幾味藥,替她補氣、補血。可是這時候他反而十分矜持,一句話不說,好象他一點把握也沒有似的了。如是者又過了三個月,到了一千九百三十年的六月一日,恰好是舊曆的端午節這一天,胡杏果然完全痊癒了。雖然從外表看來,她是灰白了一點,瘦削了一點,也長高了一點,但是她那靈慧、矯捷、輕盈、安詳的風光氣韻卻完全恢復了。

有時侯,由於疲倦或是無聊,他的眼睛就暗淡起來,可是疲倦也罷,無聊也罷,都不能將他臉上的那股溫柔勁兒那不單是他臉部的,也是全部心靈的主要而基本的表情驅散一會兒,在他的眼睛裡、微笑裡,在他頭和手的每一動作裡,都坦率而明朗地閃爍著他的心靈……伊里亞伊里奇的面色既非粉紅,又非黝黑,也非真正蒼白,而是分別不清的,或者說不定是因為他發胖得和年齡不相稱,這才顯得這樣的吧,這發胖,也許是因為缺少新鮮空氣或者缺少運動,再不就是這兩個原因兼而有之。他那暗無光澤而又白得過分的脖子、小而肥胖的手以及軟綿綿的肩膀,都顯得他不象男性的氣概。他的動作,哪怕他著了慌,仍不失其溫柔和他持有的優雅的懶散。萬一一片愁雲從他心頭湧到了臉上,那他的眼睛就模糊起來,額角就顯出皺紋,疑惑、悲哀和恐懼就開始交織起來,可是這不安卻難得形成一定的觀念,更難得變成一種主意。它不過化作一聲嘆息,便消逝在冷淡或者瞌睡之中。奧勃洛摩夫的便服多麼適合他那恬靜的面相和柔弱的身段啊他穿著一件波斯料子的晨衣,一件真正東方式的晨衣,沒有絲毫歐羅巴的氣息沒有流蘇,沒有絲絨,沒有腰身,肥大得能夠把他裹上兩週。袖子是道地亞洲式的,從手指到肩膀一路漸漸肥上去。這件晨衣雖然已經失去當初的鮮豔,而且有幾個地方還磨出了油光,沒有了原來的天然的光澤,但還保持著東方色調的鮮明和料子的結實。在奧勃洛摩夫的眼睛裡,這件晨衣有著無數十分寶貴的優點,又軟又順,穿在身上不覺得有東西,它聽從身子的最細小動作,象一個馴順的奴隸一樣。在家裡,奧勃洛摩夫是從不繫領帶和穿背心的,為的是他喜歡舒暢和自在。穿著一雙長長的、軟軟的、肥肥的拖鞋,從床上起身,他看也不用看,雙腳向地板上一落,總是恰好穿進這雙拖鞋。

草原越遠越美麗。……大自然中的任何東西都不可能比它們更美麗了。整個地面形成一片金色帶綠的海洋,上面點綴著千萬朵各種各樣的花。細長的草莖中間露出淡青色的、藍色的和淡紫色的矢車菊黃色的金雀花向上挺出金字塔形的尖頂白色的苜蓿聳出傘形的帽子,在地面上特別顯眼不知道從哪兒吹來的一棵麥穗,在花叢中間成熟了。鷓鴣伸長頸脖,在麥穗的細根下面亂竄。空中充滿著千百種各種各樣的鳥鳴。兀鷹靜止不動地停在天空,展開雙翼,把眼睛呆杲地注視在草上。飛過雲端的一群雁的叫聲,在天知道多麼遙遠的湖上激起了迴響。一隻鷗從草叢裡有節奏地振翼飛起,飄逸多姿地浮游在空氣的藍色的波浪裡。它一會兒在高處消失影蹤,只留一個小黑點閃動著,一會兒又翻轉兩翼,在太陽前面明滅輝耀著。真是見鬼,草原,你是多麼美麗啊

再越過公路走向另一邊田野,那裡比較荒涼,野草蔓延到人行小徑上來。綴滿了露水的野草閃出幽幽的微光。只走了一小段路程,鞋子已經溼透,腳上感覺出一股涼意。這地方主要是一片大牧場,上頭散佈著一隊大小牛群,小牛見了人,高興得跳躍著走上前來,隔著柵欄傻愕愕地把人看著,目光溫柔稚氣,十分可愛。稍遠地方,有幾間馬廄,馬匹打從一個個小窗子探出頭來。沿著小路往右轉,穿過一片疏疏落落的小樹林,發現另一條村落,村外有一架風車在風中轉動,看來正在給附近牧場抽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