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坐著黃包車,很快來到海格路的花園洋房。
剛到家,傭人就稟報道:“老爺,兩天前徐志摩先生前來拜訪,說如果你回來了,就給他打個電話通知一二。”
“我知道了,”周赫煊點點頭,吩咐道,“這兩位是費先生和費太太,你帶他們去挑客房。”
“好的,老爺,”傭人恭敬地說,“費先生,費太太,請跟我來。”
等兩個老外上樓,周赫煊才給徐志摩撥了個電話:“志摩啊,你找我有事?”
“明誠……那個,我……”徐志摩支支吾吾,似乎有什麼話說不出口。
周赫煊好笑道:“你來我家一趟吧,有什麼事當面說。”
“好,待會兒見!”徐志摩立即掛了電話。
周赫煊放下電話筒,把隨身的皮箱子開啟,小心的取出四幅墨寶,分別是太虛大師、常惺法師(南普陀寺現任方丈)、李叔同和呂碧城寫的書法。
這四人的書法各有特色
呂碧城寫的是一副楷書,特點是舒展端正、落落大方,但缺點是雍容有餘、靈氣不足。
常惺法師寫的是一副行書,特點是揮灑隨心、嫻靜飄逸。觀其字,知其心,這就是個性情平和的山間隱士。但也有缺點,他的落筆和起筆都太過端正了,看似瀟灑隱逸,實則被什麼條條框框所束縛,難以真正放下。
李叔同寫的是一副行楷,說實話,周赫煊有些欣賞不來,覺得還不如呂碧城寫的那副。這位大師出家前取法魏碑,書法走的是剛猛雄俊的路子,但出家當和尚以後,立即風格大變,而變又變得不徹底。他的這副字,充滿了衝突和壓抑,隱藏著一種糾結情緒,似乎還沒完全從塵世解脫。
最讓周赫煊驚喜的,還是太虛大師那副墨寶,內容很簡單:“南無阿彌佗佛太虛。”
或許從專業的書法角度而言,太虛和尚的字比不上頂尖書法家,但實在寫得太有味道了。如果用一個四字成語來形容,那就是“氣定神閒”,怎麼看怎麼舒服。
沒有呂碧城的死板,沒有常惺法師的拘束,沒有李叔同的糾結,太虛和尚表現出一種超然。只從字跡來看,太虛和尚已經到了“不拘外物”的境界。
周赫煊仔細欣賞著四副書法作品,很快費正清、費慰梅夫婦放好行李下樓,幾人聊起了中國近代歷史。
大概過了半個鐘頭,徐志摩匆匆而來。他進客廳以後,看到有兩個洋人在,頓時愣了下:“明誠,這兩位是?”
周赫煊介紹道:“他們是費正清先生和費慰梅太太。”
“哦,”徐志摩立即反應過來,熱情地握手說,“費先生好,費太太好,我是徐志摩,常聽適之兄在信裡提到兩位。”
胡適是他們共同的朋友,幾人頓時就拉近了距離,毫無拘束的暢聊起來。
只不過嘛,徐志摩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藏著什麼煩心事。
費正清很快就覺察到異樣,主動提出要回房整理資料,帶著老婆瞬間消失。
周赫煊問道:“怎麼了?”
徐志摩見客廳裡沒了外人,猶豫地說:“明……明誠,我手頭有些緊,你能不能救濟一二,等我拿了稿費就還你。”
“要多少?”周赫煊問。
徐志摩有些難以啟齒,豎起一根指頭說:“一千元。”說著他又連忙解釋,“明誠,你別誤會,這筆錢不是交給小曼揮霍的。她與人組成了一箇中國女子書畫會,還要辦個人畫展,我實在有些週轉不開。”
“沒問題,不用解釋那麼多。”周赫煊笑道。
“多謝了。”徐志摩長舒一口氣。
周赫煊只是替徐志摩感到悲哀而已,名滿全國的大詩人、大才子,居然因為1000大洋而舍下臉面。放在幾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