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降下來,是活死人。
鹿之綾不耽誤時間繼續往後走,仍是敲車窗,車窗被放下,她往裡看去,依然是熟悉的活死人面孔。
她繼續往第三輛車走,抬眸看去,駕駛座和副駕駛座坐的都是活死人。
後排坐著人,但擠在一處看不清面容。
鹿之綾走過去,每一步都邁得堅決,又邁得心臟跳動劇烈,周圍的一切都像是成了幻影,只剩下眼前的車。
她站到後座的車窗前,伸手輕敲車窗。
像是印證她的某種預料,車窗遲遲沒有放下來。
車窗玻璃用的是防窺的,哪怕是貼到上面也看不清裡邊。
“……”
鹿之綾站在那裡,看著眼前近乎漆黑的車窗玻璃,沉默幾秒後伸手握上車門把手。
“小七——”
一個粗獷的聲音傳來。
鹿之綾轉頭,就見好久不見的堂叔鹿信雄從後面的車上下來,半張被硫酸毀掉的面容在陽光下顯得猙獰,難以重現當年的英俊。
“堂叔。”
鹿之綾沒有任何意外地看向他,聲音微澀。
鹿信雄朝她大步走來,還像小時候一樣伸手揉她的頭,“我就知道我們家小七聰明,早就猜出來我在神山了吧?”
“嗯。”
鹿之綾輕輕點頭,“是你們解了神山的困境。”
聞言,鹿信雄笑起來,“你怎麼知道我還帶了幫手?沒錯,我幹了這些年,也結識不少好身手的朋友,多虧他們幫忙。”
“……”
鹿之綾聽著,沒有反駁。
“自從薄妄在季家出事,我就猜到周勁可能就在江北,就偷偷過來盯著了,正好幫上神山的忙。”
鹿信雄摸摸鼻子,語氣尋常,“本來不想驚動你,沒想到還是被你發現了。
聽到這話,鹿之綾這才淡淡地開口,“季家出事就猜到周勁在江北?”
“怎麼樣,你堂叔我是不是也有兩下子?”
鹿信雄笑道。
“薄妄為了不讓堂叔擔心,查出周勁也沒透任何風給你,可堂叔卻直接把好身手的朋友都帶到江北,還能第一時間幫神山解困,時機抓得這麼穩,不像是猜的,倒像是……”
鹿之綾迎上他的視線,頓了頓繼續道,“有眼線在活死人,拿到的都是薄妄的第一手情報。”
她溫溫和和的聲音一出,鹿信雄的笑容就凝住了,眼中的說笑之意逐漸垮下去。
下一秒,鹿信雄乾笑兩聲,“是,上次在江南我也結交了兩個活死人好友……”
“您是說活死人不經薄妄同意就透露情報給您?那他們對薄妄的忠心值得懷疑。”鹿之綾聲音柔和地步步緊逼。
“……”
鹿信雄見她這樣,不由得嘆了口氣,收斂笑容道,“小七,薄家事情挺多的吧,要不你先回……”
“十五歲那年,我立了二十三座碑。”
鹿之綾打斷他的話。
“……”
鹿信雄的面色頓時沉重下來。
“失明的那幾年裡,我眼前什麼都沒有,記憶模糊得很快,有時候甚至想不起來老宅的簷角是往上翹、還是往下的,想不起來爺爺的鬍子到底是到下巴,還是更長一些……於是我很想,很想在我模糊所有的人和事之前做一次夢,夢到大家。”
鹿之綾站在那裡一字一字地說道,“哪怕就夢一次,我一定會拼命記住大家的臉,不會忘掉。”
“小七……”
鹿信雄心疼地看著她。
“可我夢到的時候,細節就已經不清晰了。”
鹿之綾說著低笑一聲,“我覺得我真是冷血,怎麼能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