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幾變,瞬間變得恭敬,道:“博帥?原來是博帥……你稍等。”
他匆匆向身後的那些馬車走去。博容看得分明,他走向的,是楊肅所說的那輛,從頭到尾沒有人下來的馬車。
幫忙推車的衛士、侍女,目光都若有若無地落在博容身上,悄悄打量他。
博容坦然受之。
雪花揚灑,天地起霧,邊際的雲層更深,一層肅冷隨風襲來。
博容看著衛士所站的馬車方向,車門終於開啟。一隻纖白柔潤的女子手搭在衛士腕上,慢慢伸出車帷。
接著,一個美人披著灰青色斗篷,在衛士與侍女的攙扶下走出車廂。風雪輕揚,斗篷絨毛搖晃,兜帽被吹落,一張明豔至極的女子面容,便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李令歌的長睫,被飛雪濺溼。她微微一縮眼,動作輕微地向後躲一下,似被潮冷嚇到。但是退縮只一下,她便停下來。
這位帝姬噙著笑,手扶著自己的兜帽,向博容的方向望來,目光盈盈。
風雪在二人之間瀰漫。
眾人不知這女子身份,只為她的美麗高貴而震撼,猜這女子身份不同尋常,尋常人家哪有這通身的氣派?只有博容安靜地立在原處,平靜地接受她的出現、到來。
李令歌徐步向前多走兩步,嫋嫋彎腰,抬手相併過頭頂,向他行師徒大禮。
博容淡然地受此禮。
帝姬身後的隨從們則面面相覷,心驚肉跳:他們從來見帝
姬的風光,見帝姬將少帝都不放在眼中,何時見帝姬向旁人行這麼大的禮?
這人、這人……他們跟著帝姬來益州,卻不知帝姬的目的。
李令歌淺笑:“容哥,好久不見。”
博容身後的軍人們齊齊吸氣:容哥?
博博博帥多年不婚,難道就是為了這樁風流債?可這女子到底是誰?!
她並未解釋她為什麼向博容行禮。
博容也只是看著她而不語。
她稀疏平常地表達著故人重逢的歡喜,目中光華點點,喜悅並不作假。她含笑立在原地,彷彿遺忘兩人之間所有的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她彷彿遺忘了多年前最後一面時,她如何心碎欲裂,如何看著他渾身失血地悵然倒地,如何掩面哭泣……
當年那個十五歲的面對命運茫然無助的李令歌死去了,活下來的,是早已習慣一切、接受一切、對命運泰然自若的安德長帝姬。
她不提當年任何事,作著面對他的歡喜狀,也不見久別重逢的過餘震驚、喜極而泣,抑或怨憤不平。偶爾的失態,東京的無狀,皆被她掩飾。
這是一場她自從知道他活著、就開始演練千萬遍的重逢。
李令歌只是微笑著看博容。
她看博容垂下眼。
博容也不提當年的事,和氣地帶著軍人向她見禮:“見過帝姬。”
軍人們迷茫並震驚。
這對三十餘歲的舊日情人,早在風刀霜劍的磋磨中,學會了掩飾一切情緒,承受一切未知。
李令歌柔聲:“諸將辛苦了,請起。”
她走向博容。
博容淡然看她。
李令歌:“容哥怎麼在風雪中站著?我的馬車陷入戰壕,還想你們軍務繁忙,我不麻煩你們,沒想到提前見到容哥……你們在忙什麼?”
博容便帶著她進城,介紹自己在做的事,讓她看那些默然領糧的百姓。
李令歌靜靜看著。
博容道:“如今軍糧不夠……”
李令歌淺笑:“我明白了,原來容哥要求我此事。唔,不如我先寫書,幫益州軍向四方州郡先籌糧?東京一時半會確實撥不出糧,得等明年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