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若:“我倒是想得起一個,怕你不會。”
張行簡笑了:“我怎可能不會?”
他向她口誇:“古書中能找到的琴譜曲譜,我不敢說全部看過,也看過九成。自我入朝,每年祭月大典所用曲樂,都由我來定。我若不擅於此,豈不是讓大周跟著蒙羞?
“所以你大可不必怕我不會。”
沈青梧:“粗俗些的,你必然不會了吧。”
張行簡恍然,又想了想。
他說:“不至於。我長大後,經常和百姓們在一起玩兒,民間俚曲,我也收藏過不少,挺有趣的。不過民間俚曲確實遠多於大雅之曲,我可能會有疏漏。
“你想聽的是哪個?說不定我知道。”
他不是很有自信。
但他的不自信中,又透著自信。
沈青梧淡淡道:“十八摸。”
張行簡:“……”
她說:“聽過沒。”
張行簡看看天外雨,再看看自己的杯盞。如此有情有趣,卻討論如此粗俗之事。
沈青梧:“莫裝沒聽見。”
張行簡只好道:“這個……確實沒聽過。”
他苦笑:“我二姐不讓我流連煙柳之處,這個是即使長大了,也不能去……我雖好奇,卻確實沒聽過。難道梧桐聽過?”
沈青梧點頭。
這是她唯一能記住的曲子了。
軍營葷素不忌,她聽得多了。
張行簡思索一會兒,示意她:“那梧桐唱來給我聽,我可以復原一下,彈奏出來。”
沈青梧:“……”
張行簡挑眉:“怎麼了?難道你不會唱?”
() 沈青梧面色古怪。
她不是不會唱。
她是覺得——
一個優雅高潔的郎君,從她這裡學到那麼些粗俗不堪的東西,他分明還很感興趣,他分明躍躍欲試。
但這就不是眾人眼中懸掛於天的高貴明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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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不高貴。
他本就不喜歡那樣。
只是雲泥之別困住沈青梧這麼久,猝然打破,總是有些悵然,有些古怪,有些不能接受,還有些……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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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喜歡看他墮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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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姜茹娘在侍女的陪伴下,撐著傘前來院落時,便聽到院中的擊箸聲,聽到輕而婉的歌聲。
那歌聲出自郎君口中。
雅緻,輕柔,婉轉,還帶很多風流。
綠柳叢叢,進入月洞門的姜茹娘心事重重地抬起頭,看到了坐在廊下賞雨的青年男女。
沈青梧靠著木柱,鬆散的袍子披在肩上,烏黑髮絲擋住半張臉。她低垂著眼,冷漠是一點兒,溫柔也有一點兒。那點兒柔和目光,投落到她身旁的張行簡身上。
那讓姜茹娘魂牽夢繞的俊逸郎君啊!
他袍袖紛紛,面如琅玉,眼如星河,手上擊箸,口上輕歌。
他低唱著什麼:“阿姊頭上桂花香,勿得撥來勿得開。再摸阿姊……”
這一幕如此讓人印象深刻。
沈青梧低頭笑的時候,感覺到他人氣息。她慢慢抬頭,看到了院門旁那失魂落魄、臉色蒼白的姜茹娘。
沈青梧道:“張月鹿,客人來了。”
張行簡便抬頭望來。
姜茹娘心想:是了。
爹說,張家三哥哥和沈將軍分明是一對情人。三郎都不在意他人目光,搬去這最偏遠的院子,和沈將軍住在一起。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對那二人來說,自己是一個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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