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甘來?你看我喝這碗藥,它一直就這麼苦,我喝了大半年,它還是這麼苦。難道我麻痺自己,它就能變甜了?我恐怕喝上一萬年,它還是這麼苦。這世上根本沒有‘苦盡甘來’這回事。”
長林呆呆看她。
他覺得哪裡不對,但他也說不出哪裡不對。
沈青梧繼續:“難道你是想說我成婚,就叫苦盡甘來了?可是張月鹿從來就沒變過……我很久以前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這個樣子,現在他還是這個樣子。我有被他的表象騙到過嗎?沒有。
“張月鹿十幾歲時怎樣,現在依然怎樣。苦的東西是變不成甜的,甜的只會因為,那本來就甜。”
長林要開口。
沈青梧在他開口前,搶話:“難道你覺得你們郎君以前對我很壞,現在對我很好嗎?”
這話,長林怎麼敢說。
長林憋屈。
他看沈青梧露出幾分得意的表情,扭頭找他家郎君尋求認同:“我說的對不對?”
張行簡彎眸:“你說得對。”
沈青梧就喜歡他這麼配合的樣子。
她滿意地傾身,從案上抓起一把葡萄塞入口中。她眯眸享受時,長林忽然想到了哪裡不對:
“沈青梧,你是不是理解錯了‘苦盡甘來’的意思?苦盡甘來說的好像是一種變化吧。藥是不變的,我家郎君也是不變的,你拿不變的事物,來對應一種‘變化’……你根本理解錯了‘苦盡甘來’的意思吧?”
沈青梧一愣。
沈青梧聽到長林抱怨:“郎君,你沒發現她弄錯意思了?你就一個勁兒地說‘對’?”
張行簡乾咳一聲。
在沈青梧詫異望過來時,他解釋:“我覺得這個不重要……你們兩個半斤八兩,弄錯一個詞的意思,並不會影響到什麼。我何必多舌?”
長林:“你是向著沈青梧吧!”
張行簡板臉:“胡說。”
沈青梧在旁邊認真道:“他沒有向著我。他本來就不喜歡反駁別人的話,本來就不喜歡不給人留餘地……你什麼時候看到他當場不給人面子了?
“今天我弄錯意思,他不會說破;明天你弄錯意思,他也不會說破。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並不是向著我。”
這是
() 沈青梧的堅持。
她喜歡張行簡偏向她。
但她又同時在意張行簡的公平——他不因喜歡她,而變成一個毫無原則的人。
他的隨性而為,跟成不成親、跟她,都是沒關係的。
她不喜歡別人認為張行簡讓著她。
長林卻不明白她的這種固執。
長林覺得這對夫妻排擠自己。
長林失語半晌,忿忿站起來:“我看你們是新婚燕爾,心中只有彼此,我留在此徒徒惹厭,我走了。”
他說話時還希望那對夫妻有人挽留。
但是張行簡挑眉,笑而不語。
沈青梧直接道:“你確實早該走了。”
長林聽到郎君一聲輕笑,他回頭瞪眼他們,這次當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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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林走了,沈青梧當即起身,撩袍擠到張行簡這張貴妃椅上。
沈青梧:“讓一讓。”
張行簡笑著往旁邊避讓,給她挪位置。多虧他清瘦,衣袍雖寬廣,身量卻修頎,可以往椅子邊挪一挪。
然而這樣不足以多擠進來一個人。
張行簡被她擠得,不得不把手中的刀和玉石丟到案頭,生怕不小心紮了她。
她倒是渾然沒把他手裡的小刀放在眼中。
張行簡道:“不如換個位子坐……”
沈青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