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山走,叮囑:“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先給我把小命保住,等著我救你就行了。剛才那樣危險的事以後不準做,不準讓我給你收屍,要死也只能我先死。”
“少爺,我……我也不要給你收……”
“得了,傻瓜,我只是說笑。”古越裳哈哈大笑,“我哪兒敢死啊,家裡有塊傻木頭,我放得下心去死嗎?”
“少爺,我們都不要死。”
“嗯,都不要死。”古越裳摟住錦瑟,捏了捏瘦弱的肩膀,“我的小錦是塊傻木頭,總這樣,可叫我怎麼放心?”
錦瑟愣了下,轉開臉,“有少爺在,沒人會欺負我。”
“小錦……”
“反正有少爺!”錦瑟第一次刁蠻地顧左右而言它,甚至任性地摟住古越裳,“少爺說過會把一切風雨擋在外面,我相信少爺。我就做我的傻木頭好了。”傻木頭是不會保護好自己的,所以,少爺你一定一定不要死,一定一定要守著我。
古越裳若有所思地看著錦瑟,笑了笑,拍拍錦瑟的肩,“做傻木頭做上癮了,也好,我喜歡傻木頭。走,回去!”
走了兩步,錦瑟小聲說:“少爺,我腿軟……”
“昨晚只做了三次而已,這就腿軟了?我怕你受不了,可是忍著呢,都沒盡興……”古越裳說到一半,錦瑟已經從耳朵尖紅到脖子根,啐了古越裳一口,飛跑下山。古越裳微微一笑,望向北方。
其時紅日西沈,烏鵲南飛,山野荒坡皆籠罩著薄薄暮色,好一派山野逸色。可此際從江湖到朝堂風起雲湧,詭譎莫測,一場激烈殺伐正在水秀山潤的江南之地醞釀,此刻的抱朴寺正是一切殺伐之源,也正是矛頭指向之地。各方勢力集結,盤根錯節,勾連膠著,每一步棋被各種勢力掣肘,每一個變化都將帶來生機,抑或引來滅頂之災。
長相守 30
十一歲時,全身縞素地迎父親與叔父的屍骨入葬祖墳時,看盡淒厲悲嚎,還是童蒙稚子的古越裳一夜間突然透徹生死大關──死劫懸頂,此生有盡,而權欲爭奪恩仇冤報無了時,耗盡一生心血所為何來?到頭來不過是黃土一!、青絲變白骨。通了生死關,心中再無掛礙,名利視若浮雲、三千世界皆皮相,再看眾人汲汲營營便只覺哀憫。
從此後,人生只剩琴與酒,詩與劍,狩獵城西,浴風舞雩,詠而歸。
世人只知他遺世而獨立的瀟灑,卻不知他高處不勝寒的寂寞。
最寂寞時,陪伴他的只有錦瑟。
他是透徹後的覺悟,錦瑟卻是天然的質樸,無慾而剛,抱朴守拙,自成一片落雪空谷、琉璃世界。
他活得清楚明白,誰知竟還是敵不過命運的轉盤。一步踏錯,奉祖父之命入京,此生格局竟因此大變。
一念之仁救了棠哥兒,被迫和端王對立,後來才知玉林黨人利用棠哥兒吸引端王勢力的視線,密謀營救被誣棄市的朱御史唯一骨血。等他發現踩進沼澤時,不但已與玉林黨人中的編修陳傲江成為摯友,也被端王視為死敵。離開京師時,陳傲江曾經力邀他入朝,可被他拒絕了。為了與端王抗衡而加入玉林黨人一派,不等於把擱在沼澤外的另一隻腳也放進沼澤來?
古越裳抬頭望天,唇邊閃過一絲淺柔笑意。
一步踏錯、局險勢危又何妨?走回去便是。
兩天後就是決戰之期,古越裳日子過得卻愜意,白天照常讀書耍劍,夜晚照常拖著錦瑟滾床單。錦瑟心憂如焚,每夜被折騰得筋疲力盡後沉沉睡去,第二天醒來腰痠欲斷,眼巴巴看著古越裳生龍活虎。
一到晚上,錦瑟就有些害怕。
但更怕的卻是時間的流逝。
兩天時間轉眼即過。這天早晨古越裳紮上褲腳,就著雞蛋薄餅吃了一盤糖醋冰菊、半盤東坡瓜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