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賃下的院子並不大,位置卻極好,距離貢院不過一刻鐘的路程。至於那個董承,聽說蕭家也給他找了處鬧中取靜的好地方,至於究竟在哪裡,他們誰也沒興趣問。到了九月初八這一日,天剛矇矇亮,一家人就起了,用了早飯,蕭子澹換上單衣,揣上事先早備好的文房用具和吃食,一臉平靜地出了門。
懷英無端地有些緊張,忽然間就想起當初自己去參加高考時的情形,也是浩浩蕩蕩的一大家子人,一路送到學校門口,然後她一個人進門。
不過,鄉試比她參加高考要麻煩多了,蕭家人趕到貢院的時候,門口就已經排起了長隊,差役們要一個一個地搜查,確定生員們沒有夾帶舞弊。
搜查的速度很慢,不僅要細細地檢查生員們所攜帶的行李,還要一寸寸地檢視衣服裡有沒有夾層,頭髮、鞋子,渾身上下全都仔仔細細地查過了,這才放人進去——他們甚至還把點心掰開,幸好懷英做的花生糕只有手指頭大小,那差役盯著看了幾秒,終於還是沒下手,要不然,全都掰得碎碎的,還真讓人沒胃口。
他們到得還算早的,所以才侯了半個小時蕭子澹就順利進了貢院,但這會兒貢院門口的隊伍已經排了好幾百米長,有些富貴人家趕了馬車來送人的,壓根兒就進不來。
“行了,我們先回去吧。”蕭爹揮揮手朝懷英和蕭子桐道:“上午帖經,下午考大義,少說也得未時末才能出來。我們下午再過來等。”
於是一家人又往回走,走了幾步路蕭子桐忽然停下腳,用胳膊肘撞了撞懷英,小聲道:“白眼狼也來了。唔,就是那個黑黑瘦瘦的矮個子。”
自從蕭子桐住進家裡來,懷英已經不止一次地聽他說起董承那隻“白眼狼”了,聞言立刻好奇地朝左側看過去。隊伍裡果然有個黑瘦的矮個子,不知是不是因為聽多了關於董承的壞話,懷英第一眼看過去,就不大喜歡他。
老實說,董承的相貌還算清秀,穿得也齊整,只是腦袋高高地仰著,眉目間帶著一股子說不出來的感覺,蕭子桐說他清高自傲,可懷英看起來,不像自傲,倒像是隱藏在自傲下的極度自卑。
懷英看了他一眼後就趕緊轉過了臉,低聲與蕭子桐道:“看他做什麼,我們趕緊回去吧。”
三人慢悠悠地往租來的院子方向走,懷英遠遠地瞧見巷子口彷彿坐著個小鬼,穿著件半新不舊的醬色小褂子,手裡頭抱著個水甕,託著腮,百無聊賴地東張西望。懷英頓時就呆住了,目瞪口呆地盯著那人動不得半分,蕭爹不明所以,一臉狐疑地問她,“怎麼了,懷英,怎麼不走了?”
“那……那裡……五郎……”懷英只覺得喉嚨裡幹得厲害,趕緊吞了口唾沫,撒開腿就往前飛奔。龍錫濘也發現了她,立刻站起身,咧開嘴朝她笑,扯著嗓子朝他們大聲道:“蕭懷英,你們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是五郎!”蕭子桐又驚又喜,倒比懷英跑得還要快,像陣龍捲風似的撲過去一把抱住龍錫濘,聲音裡頓時帶了些哭腔,“五郎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你……你輕點……”龍錫濘有些不自然地想往邊上躲,偏偏蕭子桐激動得很,兩隻胳膊箍得緊緊的,他幾乎不能動。倒也不是甩不開,可萬一力氣沒用對,很有可能會把蕭子桐的胳膊折斷——龍錫濘嫌惡地瞪了他一眼,終於還是沒使勁兒。
“你回來了就好。”懷英抹了把臉,讓自己看起來顯得自然些,但眼睛裡終究還是有些水光,“我還以為……唔,回來了就好。”
這些天她總也睡不好,晚上一閉上眼睛就會做噩夢,雖然她無數次地告訴自己龍錫濘一定會平安無事,可是,只有真正地親眼看見了,這才終於放下心來。
蕭爹也露出欣慰的表情,又道:“五郎這回可嚇死我們了,你這麼多天不見,我們還以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