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葉子衿不在莊子上的當口,宋媽媽已看過黃曆,擇了今日用來撣簷塵。之前在臘月二十四已經祭灶,眼下便可以掃除屋中一切塵穢了。葉子衿回到屋子時,也覺得眼前一亮,這屋子裡變得通透了不少。
宋媽媽見著她氣色好了不少,心中也自是高興,笑道:“今兒晚上吃赤豆粥。”“赤豆粥?”葉子衿一愣,“那是什麼?”宋媽媽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聽說是這邊的風俗,可以驅疫。”葉子衿雖不知是何緣故,可入鄉隨俗,也沒有旁話說了。
只是那赤豆粥吃在嘴中,味道總有些奇怪,葉子衿不過象徵性的嚐了幾口,就放下了調羹。當晚馮顯媳婦就帶著幾個婆子在門前燒松盆。葉子衿站在南面,那北風呼嘯而過,柴咽嗆的她幾乎落下淚來。
馮顯媳婦卻只是笑:“小姐好福氣,這是相暖熱”葉子衿更是不解其意,也不好開口問,只知道笑呵呵的看著眾人焚燒松枝。馮顯幾個人,打著長竿,上頭掛著燈,在田間巡遊。謂之照田蠶,據說這樣可以祈求來年豐收。
等到了除夕夜,葉子衿親自在內室祀床神,祈終歲安寢。
入懷明鏡圓如月,夜闌好語聽人說。
一切妥當後,葉子衿在幾個丫鬟的陪伴下,到了廚房。悄悄禱告於灶神,用杓投在灶上鍋中,隨著杓柄的轉動,葉子衿緊張的大氣也不敢出。那杓柄轉動了幾下,最後停在了西北方。
葉子衿懷中揣著一面古鏡,低聲問:“我現在就朝著西北方走?”宋媽媽點頭:“的確是如此。”夜色降臨,路上有些不好走。可葉子衿心中也懷著一絲敬畏之意,挺直了身子,走了出去。
前頭兩個小丫鬟一左一右的打著燈籠,葉子衿一直朝著西北方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也絲毫不見人煙。據說懷揣著古鏡,朝著杓柄停留的方向走,在路上聽見行人的無心之言,就預示著來年的運氣。
葉子衿本來不大相信,可這是蘇州的風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試一試也無妨。
只是沒想到,這路上的行人,如此稀少。
冷風嗖嗖的灌入衣領中,葉子衿不由自主的緊了緊衣衫,聲音有些遲疑:“還要繼續走下去?”宋媽媽卻格外堅持:“既然走了,那就要一直走下去,怎麼可以半途而廢?”一句無心之言,戳中了葉子衿的心事。
她點了點頭,自嘲的笑:“是啊,已經上路,哪能如此輕易回頭。”在夜色中,紫蘇還是能感應到她臉色的不對勁。她就想到了方才除夕宴上,葉子衿的黯然與沉默。在這離家千里的地方,又是除夕佳節,心情低落些也是在所難免。
然而葉子衿心中所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
今日清晨葉夫人的家書姍姍來遲,葉子衿得知確切訊息,玲瓏生下了一個兒子。
這件事情,無疑勾起了那些過去的不痛快。哪怕蘇明睿在正午時百般引逗打趣,也絲毫不能令她高興半分。葉子衿知道自己心中至始至終卡著一根刺,稍稍一觸碰,便鮮血淋漓。然而這些也就罷了,葉子衿相信隨著時光流逝,這些傷疤總有癒合的一天。
葉夫人的家書中,還提及了另外一件事情。
這些日子,葉子佩又開始頻頻往來於國公府。
想必那件事情,又是舊事重提了。
看著眼前的歡愉,葉子衿就會想起不久以後,自己所要面臨的難堪和無奈。
頭上時時刻刻懸著一柄明晃晃的利劍,任是誰,心情也輕鬆不起來。
葉子衿雙手攏在袖中,暗自祈禱,假若此舉當真有靈,能昭示自己來年的運氣,還盼著那些過往行人能說些好話才是。只是這樣冷的天,路上的人,實在不多。直到眼前出現了一抹光線,葉子衿才覺得有了一絲希望。
正面迎了上去,卻是楚夕暮蹲在路邊,小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