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最難過的一關,竟這樣輕易闖過了。
“去吧。平定大亂,讓生靈不再塗炭,還天下以安謐。”東林王后輕輕揚唇,逸出一絲憧憬的微笑:“平民也好,王族也好,讓所有人都記住。既有幸生而為人,就該知道自己生而有價,就該知道自己並非讓人踐踏的螻蟻。”
鎮北王會建立一個龐大的帝國。
這個帝國,並非由於兵力國土而龐大,而是這個國家的每一個人,都會漸漸懂得尊重自己,不輕賤自己。
不視自己為傀儡,不視自己為工具。
他們不會被驅趕著走上戰場。
當大戰來臨時,他們會自己選擇是否為了保護自己的未來而戰,就如今日的亭軍一樣。
假如,他們的鮮血染紅沙場,那片被火熱的血浸染過的土地,將長出最茂盛的野草。
“白娉婷,”東林王后仰天長嘆:“好一個白娉婷。”
☆☆☆
歸樂,暮色蕭蕭。
深宮冷落院中人,再無蜂蝶慕幽香。
久未動彈的門鎖發出輕微響聲,脫盡華衣的歸樂王后在幽暗中遲鈍地抬頭,瞥見門外威嚴而熟悉的身影。
歸樂王何肅跨進房門:“你大哥樂震與飛照行一戰後,懼怕雲常大軍再度襲擊,已經領著殘兵遠遠逃離都城。”
他語氣平靜,出奇地沒有震怒。
歸樂王后被幽禁多日,還是第一次聽見兄長的訊息,沉默片刻,冷冷地問:“大王是過來賜死臣妾的嗎?”
何肅好一會沒有作聲,緩緩走近自己的妻子,伸出食指,象從前恩深情重時那般,輕輕挑起她瘦削的下巴。
“王后,難道不想再見紹兒一面?”何肅忽問。
歸樂王后震了震,不敢置信地看向何肅:“大王……肯讓臣妾見紹兒?”兒子畢竟是孃的心頭肉,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為什麼不肯?”何肅嘆氣,反問。
歸樂王后自知必死,大不了白綾毒酒二選其一,打好了一了百了的主意。沒想到何肅親臨,言詞行動竟和想像中的大為不同,畢竟是多年夫妻,又提他提起兒子,心腸頓時軟了三分,神態便再沒有開始那般冷傲,低了頭,幽幽應道:“臣妾暗中透露大王伏兵之事,父親擅權,大哥違逆王令,擁兵自重,竟和大王對峙。樂氏一門,犯的……都是死罪。”
“王后也知道自己的罪?”何肅想起歸樂現況,不由冷哼,見王后低頭不語,又緩緩長嘆一聲,道:“王后起來吧。寡人赦免你的罪,從現在開始,命你重回正殿,仍為後宮之主。”
“什麼?”王后驚訝地仰起頭。
樂震領兵與都城對峙,和造反沒有兩樣,這是王族最忌諱的罪行,絕不可能得到赦免。
但何肅的表情,卻絲毫不象在開玩笑。
冷宮中夜色昏暗,何肅的身影屹立在門前,似近在咫尺,但要看清他眸底的一分一毫,又似乎隔得遠了,只觸得到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
王后端詳關係已經破裂到無法彌補的夫君,重新低了頭,咬牙道:“大王還是殺了臣妾吧。臣妾十五歲嫁入王子府,大王登基,即封臣妾為後,想當日何等恩愛,怎料會有今日。如今木已成舟,無法挽回,就算大王赦免,臣妾還有什麼臉面重新當這王后。臣妾只是好生懊悔,為什麼竟一時犯了妒心,命人向何俠密告大王伏兵所在,不過區區一個白娉婷,就算讓她進得宮來,只要大王高興,又算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為了一個女人,致使歸樂大亂,臣妾……臣妾真是愚不可及……”
嬌肩劇顫,伏地慟哭。
她貴為王后,養於深院,起居只在宮中,何肅實在是她唯一一個放在心裡的男人。往日華衣美食,豔婢環繞,又有父兄每日在眼前論事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