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似乎,怎麼做於她都並不恰當似的,最後,她只能眼巴巴的看向我,低低的問了聲“主子?”
我手指輕輕一搖,示意她暫時可以不必動,嘴上則問:“阿瑪一向可好?”
“託十三阿哥和福晉的福,一切都好。”大約是有感於我的冷淡,阿哈佔熱切的目光也漸漸淡了下來,剛剛還閃閃發亮的眼睛,也恢復了渾濁,這讓他看起來,竟然是在轉眼間,就衰老了下來。
我心裡忽然有了不忍,那是來自心底最深處的痛苦,並不強烈跟明顯,卻在這一刻,撕扯著我的心,這痛楚就如同今天我忽然出現在此處一般,來得莫名而強烈。
微微閉了閉眼,我才說:“既然家裡一切都好,我就先回去了。”
“你——這就回去嗎?既然來了……” 阿哈佔的話沒有說完,眼睛裡,卻有小小的熱切跟期盼的光芒在閃爍。
“還是不多打攪了,回府!”我收回撐起簾子的手,後半句已經轉移了目標,車伕雖然不見得有多麼訓練有素,不過我的話,聽懂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只見他拉動韁繩,馬有些不滿的搖了搖頭,馬車輪聲吱吱,片刻,完成了調頭的工作。
再回頭時,只見阿哈佔張了張嘴,似乎準備說句什麼,卻終究沒有開口。
我想,這對父女之間,必定有很多問題存在,不然,我生疏至此,為什麼在他的臉上、眼中,看不到一絲的驚訝的神情呢?彷彿一切都是很自然不過的事一般。
“走吧。”我有些頭痛的閉上眼睛,吩咐車伕可以離開了,婉然十三歲之前的世界,我一無所知當然也不想知道些什麼,自然,我也沒興趣去揣摩這些所謂家人的心態,何況如今,我又已經嫁了人,更和他們沒什麼牽扯了,今天,只是一個偶然、一個意外而已,我安慰自己。
只是,偶然和意外,從來不是單獨存在的。
“且慢!”一個聲音傳入耳中,接著,是馬車停了下來。
“你——?”彩寧手快,已經到了門口,又一次掀起了簾子。
車伕揮鞭的手,被人摁住了,摁住他的,是同阿哈佔一起的年輕人,年紀該是不大的,眉宇間的青澀未退,服飾不見華貴,卻也不是小廝的粗布衣衫,他是什麼人呢?我一時躊躇,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婉然,你怎麼可以這樣?”年輕人抬頭,目光直直的看過來,失望而冰冷,很奇怪的是,明明只是一個陌生人,他的話、他的目光,卻比阿哈佔的更加讓我心驚,幾乎就是這一瞬間,一種莫名的悲傷便在心中彌散開來,他究竟是誰呢?
我忍不住上下打量起這個年輕人,容貌清俊,年紀真的不大,乍看時甚至給人一種青澀的感覺,只是,如今仔細看去,才發現,他眼睛深處,一種無力的滄桑時時隱現,說話的語氣強硬,然而,神色卻是痛苦而掙扎的。
年輕人見我沒有說話,卻反而上下打量他,等了片刻,終於忍不住笑了,冷冷的笑,透著悲涼和決絕,“十三福晉這些年富貴榮華,連親生的阿瑪都可以拒於千里之外,我又憑什麼擋在這裡?可笑……”他說,說完後,輕輕放手,退到了幾步之外。
“常寧!”阿哈佔似乎此時方才反應過來,趕緊上前,拉住了那年輕人,“婉然,阿瑪知道你不願意見你額娘,只是事情過了這麼多年了,阿瑪希望你別在放在心上了,咱們畢竟是一家人呀!”
“額娘?”我微微一愣,這已經是第二次聽到他提起這個人了,婉然的嫡母,是那個兇悍的女人嗎?
阿哈佔見我沉默不語,以為我已經預設了,長嘆了聲才說:“阿瑪的事情忙,這些年裡,對你的照顧是疏忽了,阿瑪對不起你,至於你額娘……她……也是……”
我依舊沒有說話,因為對於這個話題,我能說的實在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