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皮皮生活的國度裡,一個人的檔案記錄是從小學開始的。檔案裡會有升學考試的成績,會有老師和學校的鑑定,會有文憑的證明、獎勵證書、體檢表格、入團入黨的申請,以及轉移組織關係的紀錄。如果你不幸犯了嚴重的錯誤,頁碼則會翻倍:會有事由和訴狀,會有證人口供,會有單位或法院的結論、處理意見、本人的申訴、檢查,等等,等等。
所以關皮皮就不明白了。
為什麼擅長寫調查報告的衛青檀竟然弄不到一份關於賀蘭靜霆的像樣資料。
資料夾裡只有幾份從過期報紙和考古雜誌上覆印下來採訪,關於宋屺的。只有一次專訪談到了賀蘭靜霆,看前後文的暗示,還是因為那年賀蘭靜霆成功地識別出一批即將當作仿製品出境的國家一級文物,成為當年文物界的頭條新聞。可賀蘭靜霆固執地拒絕採訪,為了給新聞界一個交待,宋屺才破例多提了他幾句。
正是這多提的幾句,給了皮皮一些蛛絲馬跡。
原來賀蘭靜霆從小跟著宋屺生活在琉璃廠,後來又跟他進了故宮博物院,幫他整理玉器,最後又跟著他住進北大,名為弟子實為養子。被國家表彰為“人民鑑賞家”的宋屺竟是個虔誠的居士,終身未婚,只收過兩個學生。大弟子早年車禍故去,二弟子倒是學業有成,可是分配工作不到一年,卻因“作風問題”被退了回來。那個年代,作風問題是大事兒。於是,二弟子揹著處分被分配到一個窮鄉僻壤的中學教書,從此默默無聞直至鬱鬱而終。此事雖與宋屺無關,宋屺卻受了刺激,固執地認為弟子不教師之過也,愧為人師,發誓從此不再收任何學生。賀蘭靜霆便成了他唯一的衣缽傳人。
看完所有的資料後,皮皮終於明白為什麼賀蘭靜霆的資料那麼少。
他沒有上過學,一天也沒有。
C城並不很大,C城博物館也並不那麼有名,專業背景如此顯赫的賀蘭靜霆卻悄悄地選擇了在這裡定居,是韜晦之計嗎?
關皮皮靈機一動,撥了一個電話。
那邊,一個嬌滴滴的聲音:“皮皮呀。”
“佩佩,”難得天下第一忙的張小姐有空,皮皮趕緊長話短說,“你認得市博物館的人嗎?”
“等等,好像認得一個,我給你查檢視。”不過五秒鐘,佩佩報了一個號碼,“你找他吧,就說是我叫你來的。他在保安室,叫馮新華。”
“嗯嗯,記下了,謝謝。”
“沒時間聊天,我正在採訪。再見。”
“哎——”
那邊的人風風火火地結束通話了電話。
皮皮拔通了那個號碼,是手機。
“喂,哪位?”
皮皮報了佩佩的名字,那人口氣明顯熱情了:“您找我有事嗎?”
“是這樣,您認識賀蘭靜霆先生嗎?”
“認識,不過不熟。他是顧問,白天很少來上班。”
“他通常是什麼時候在博物館?”
“晚上七點之後。”
“怎麼,你們這裡還有夜班啊?”
“嗯,博物館的很多藏品白天都在展覽,想做研究就只好晚上來咯。這裡好些研究員都是晚上上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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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介紹我和他認識嗎?”
“您是新聞單位的吧?”那人果然敏感。
“C城晚報。”
“沒戲,他從不接待記者。”
“馮大哥,你幫幫我,好不好?”皮皮嗲聲了。這一招她是從衛青檀那裡學來的。別看衛青檀人高馬大,聲如宏鍾,發起嗲來照樣能膩死人。
那人沉吟片刻,說:“這樣吧,今晚七點半你過來,我告訴你他在哪裡,你自己想辦法認識他吧。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