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感覺,那種叫做悲傷的感覺。以前見到過其他牧民與自己心愛的藏獒離別時的情景,那種可以讓眼淚流盡,眼圈紅了幾圈的哭泣,不會在他們之間上演;因為他們彼此的信任讓他們這種讓人痛心裂肺的事在它們之間是不存在的。
對於那些被迫失去藏獒的牧民,扎西澤仁總會去安慰他們。而現在,那種事真的在他們身上重複了,他們的夢被重重的一擊,破碎了。
扎西澤仁本打算要與森格相伴終老的,也自始至終的彼此相信可以相伴終老的。或許是上蒼愛玩的一個小小捉弄,或許是藏獒命裡難逃的宿數,事實就這樣真實的改變了扎西澤仁和森格的心願,也證明了那種絕別,天閣一方的悲傷,會戲劇性的在他們身上演繹。
在事情過後的一段時間裡,善良,淳樸的牧民扎西澤仁幾乎每天都會把刻有六字真言的石頭向瑪尼堆扔去,飄揚的五彩經幡在瑪尼堆上見證著這位老牧民心靈的贖罪;兩鬢已是銀髮的扎西澤仁在烈日下閃爍著耀眼的白光,白光照亮了瑪尼堆上的牛頭骨,也照亮了六字真言的印記。胸腔積聚的悲傷讓扎西澤仁忽然有一天在石堆前哭了,是嚎啕般的大哭。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忽然哭泣,但他覺得哭泣似乎能夠減緩他內心的負罪感,所以他哭了;哭的那麼的傷心,那麼的絕望,那麼的蕩氣迴腸。哭聲牽動了村裡相挨的幾戶人家,有幾個好心的牧民安慰他,勸誡他,他都依舊如此。
不知什麼原因,也就在那一天,村裡的幾隻藏獒瘋了似地掙脫開鐵鏈,相伴狂奔在草原上;低沉,渾厚,具有無比穿透力的嗓音衝擊著上穹,它們撕裂的吼怒,像洶湧的海浪,澎湃著草原上的每一個生物,沒有羊羔們的“咩咩”聲了,沒有草原鼠的“吱吱”聲了,俱寂得似乎它們都消失的若隱若無了。或許,它們也沉浸在吼怒的哀怨中了吧!
那些安慰扎西澤仁的牧民看到扎西澤仁聽不進自己的勸言,也只能哀傷嘆氣了,滿村子的獒吠聲鼓盪在他們的耳邊,他們心裡都非常明白這些藏獒們為什麼會這樣。
其實,不止那些牧民明白,這些藏獒們也明白,它們心裡都明白,所以它們要狂奔怒哮,它們不知道下次離開草原的又會是它們中的哪一位?但它們能咆哮,對遠去同伴的呼喚與思戀都會融入到這無休止的咆哮聲中;它們很難想到下次遠去的是誰?只會儘可能的表達對遠去的同伴,對失去同伴的主人予以一種慰藉,重要的是對自己宿命的抗議。說實在,它們無法接受這樣的安排,可它們對這樣的安排卻是很難改變,無論它們的抗議多麼的高尚,對上蒼來說都是無濟於事的。
這就是它們的宿命,宿命是上蒼所決定所掌控的。要問為什麼?不為什麼,因為它們是上蒼賜予草原阿媽的,上蒼有權收回成命。
藏獒,是維護草原和平安寧的守護神,戰神;是正義的化身,是青藏高原牧民中所敬仰的圖騰。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怨聲載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我卻知道,人類改變了藏獒的命運,人類替代了‘上蒼’,成了一個昏庸的‘上蒼’,成了一個貪得無厭的‘帝王’。
草原阿媽懷中的守護神正被所變成貪婪的牧民所扼殺,牧民變了,變得良心都被狼吃了,連自己的家人也出賣。都是迫不得已,都是為了生機;漢人是為了利益,為了慾望,牧民也是為了利益,為了慾望。同樣的,都是人,人在慾望和金錢面前徘徊時,是經不起誘惑的。這是事實,人類那貪得無厭的本性永遠都無法改變,人啊!遲早是要受到上蒼懲罰的,種什麼因?結什麼果!只不過,那一天將來的有些晚罷了。
第三十章
本是一堆散落的,低矮的瑪尼堆被扎西澤仁的虔誠,變得有些高大起來,想座小山包了;山包上掛插的五彩經幡向山頂上的那個牛頭骨聚攏著,幾經歲月琳浴的牛頭骨面目全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