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來自平原的微風吹過微微隆起的山丘,行走在野花與草籽中間,好像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好奇地環顧著她所經過的每一寸土地。夾雜著原野的氣息與泥土的芬芳,驅散掉了尚未離開的淡淡的夜晚,還有人們枕邊的甜甜的夢境。
都城外面的主道上,幾名戴著白色頭帕的女人抱著裝滿了衣物的木盆,有說有笑地向著河邊走去。她們周圍奔跑嬉戲著一群尚且年幼的孩童,這些孩子就像精力無限的小云雀,圍繞著他們的母親又蹦又跳,時不時還會響起一陣歡快的笑聲。
對於生活在都城周圍的居民來說,橡樹行省的初夏總是一年中最迷人的季節。勤勞樸實的女人們會早早起來,帶上家中尚且年幼的孩童,一起前往河邊盥洗家人們換下的衣物。孩童們則更簡單了,池塘、小溪、草場、樹林,這些美妙的地方都會成為他們童年記憶中最甜美的回憶。
女人們愉快的閒聊並沒有持續太久,便被來自身後的馬蹄聲所打斷。這些處在王國底層的平民立刻神色一緊,紛紛護住了自家的孩童,謙卑地站到了道旁,向那些絕對招惹不起的貴族老爺們躬身行禮。
嘈雜的馬蹄聲越來越響,起初還是遠遠零星的幾個黑點,沒過多久,那些矯健的戰馬還有甲冑華貴的騎士便像一股鋼鐵洪流般衝過了這些平民面前。
沉重的馬蹄鐵叩打在冷清的主道上,那翻飛的泥土、飄向身後的披風、還有懸掛在腰間的長劍,這支由數十名騎士構成的隊伍肆無忌憚地宣洩著自己的威嚴與冰冷。在為首的男人身後,兩名高舉徽記條旗的掌旗官還有裝備統一的騎士緊緊跟隨。
個別膽大的孩子偷偷抬起頭,望向隊伍中領頭的男人,對方好像注意到了路旁投遞過來的目光,飛快地轉過頭看了一眼。一瞬間,那些孩子小臉蒼白地鑽進母親的懷裡,好像受到驚嚇一樣,微微發抖著,再不敢看上哪怕一眼。
男人回過頭,摸著遮住左眼的眼罩若無其事地笑了,他的笑容本應很好看,可是微微揚起的嘴角牽動著一道貫穿左臉的傷疤,帶出一抹說不出的詭異與恐怖。尤其是那道傷疤,彷彿是剛剛刻下的一般,竟然裂出了點點血絲。
馬隊疾馳向前,他沒有時間理會這些卑微的平民,因為今天,有著更重要的事情等他去做。
太陽逐漸升高,賓士了許久的馬隊終於在一片綿延的丘陵旁止住了腳步。男人控制著戰馬,在原地有些急躁地打著轉兒,隨行的騎士們拱衛在他的身旁。他們在等待著,等待著來自遠方的曾經的主人。
沒過多久,空蕩蕩的主道上,在那彷彿連線著天空盡頭的地方,出現了一抹模糊的黑點。黑點在疾馳著,在後面帶起一蓬濃烈的煙塵,越來越近。終於,男人心滿意足地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隨即跳下了戰馬,迎面走了上去。
這是一支明顯經歷了長途跋涉的隊伍,數十名騎手滿身風塵地護衛著位於隊伍中間的馬車,那個本來華貴非常的馬車早已沾滿了泥土和灰塵,甚至連平時呵護有加的馬匹,都因過度疲勞而在嘴邊掛滿了濃稠的白沫。
彷彿是看到了迎面走來的男人,這支隊伍慢慢放緩速度,停了下來。很快,一位臉上掛滿了疲憊,卻依然難掩美麗的女人在侍從的攙扶下,從馬車中走了出來。
凱瑟琳的心已經碎了,在接到丈夫和兒子的死訊後,她整個人彷彿被痛苦和悲傷吞噬掉了。無論怎麼擦拭,眼中都不停流出苦澀的淚水,無論怎麼喘息,身體都像被細小的刀片寸寸切割著。那是一種無法言表的切膚之痛,彷彿一瞬間整個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只剩下了灰敗的生命,還有揮之不去的夢魘。
一連數天,星夜兼程的她只有一個想法,將丈夫還有兒子的屍體帶回去,帶回那個遙遠的,夢中的故鄉。即便道路再險阻,即便敵人再強大,這都是她必須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