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兩人一箇中,一個西,怎麼也湊不到一塊兒。
眼看張販子苦苦哀求,吳安正看在眼裡,自是暗暗搖頭。天下即將大亂,世間凡夫俗子卻只知蠅蟲小事,分毫不知大禍臨頭,吳安正此行過來嵩山,實受故人之託,前來少林傳信,哪知竟給這些閒人纏上了。吳安正給那人連番滋擾,也是耐不住纏,登即道:“好好好,算便算,別這般大呼小叫的。”他嘆了口氣,伸指便往那人左腕搭去。
那張販子大喜欲狂,卻又心驚膽戰,雙目緊緊盯著吳安正,顫聲道:“大師,小人……小人什麼時候要發啊……”
吳安正眯著眼,忽然雙眉一挺,似乎看到了什麼要緊物事,揮手便道:“等會兒。”張販子吞了口唾沫,怔怔便道:“等會兒?好……我……我等……”
過了半晌,吳安正仍是不見動靜,只自行翻閱經書,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張販子慌道:“大師,我等了好久,怎麼沒下文了?”
吳安正笑道:“真是笨啊,我是說你等會兒便能發。不是要你等。”張販子跳了起來,大喜道:“真……真的麼?”吳安正點了點頭,又道:“不過這件事有些奚竅,你這回雖是交上大富運,只是千萬記得,萬萬貪不得,人心不足蛇吞象,無論有多少金銀珠寶,取足了便走。倘若貪了,八成會有……”他頓了頓,逕把下半截話說了出口:“麻煩。”
哪知“麻煩”兩字說出,卻沒聽到驚詫之聲,吳安正抬起頭來,眼前風聲瀟瀟,對座早已空無一人。看這張販子好急,一聽自己要發,居然一溜煙走了,連銀兩也沒付清。吳安正搖了搖頭,這等市儈人等,他可是見識得多了,倒也不以為意。
吳安正緩緩起身,自行走到街口,抬頭眺望遠處的嵩山。此時朝廷大軍封鎖道路,縱然再想知道局面變化,卻也苦無門路。吳安正眉心深鎖,想起那日見到的魔火降世,又想到那雙九紋丹鳳眼,忍不住幽幽嘆了口氣。
說起張販子,這人倒也沒範麻子那般倒楣。此人自小身強體健,平日裡做些小買賣過活,整座少室山的白米白菜全是他送的。少林寺兩千名和尚,照外人看,大師傅們耕地不足,食糧外買,張販子自是招財進寶,財源廣進,其實張販子經手生意多年,深知這樁買賣僅僅面子皮好看,裡子裡全是一蹋糊塗。先看和尚小氣,香積房火頭刻薄,整車白菜上去,東挑西撿之後,倒有半車退回?每十日辛苫押上一車,利頭卻不足三兩銀子,雖不算捨本生意,但也淪得一窮二白、兩袖清風,三月不知肉味,四壁一片蕭然。再看前日更是倒足大楣,趕著官兵封鎖道路前上山,哪知才到香積房,還沒來得及下貨,火頭硬說什麼怒蒼大魔頭上山,今日無暇收貨,便將他轟出門去。聽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張販子給人趕出山門,下山不足半里路,偏又遇上官軍退卻三十里,騾車財物硬生生給人扣了下來。
一股黴氣沖天,直上九重雲霄,怕連嫦娥都聞到了。張販子平日本就辛苦,現下少了騾車生財,日子恐怕更難熬,他本想找個安靜地方上吊自盡,哪知絕處逢春,無意間竟然聽了要發,心頭暗暗生出希望,尋思道:“大發是不敢想了,先能把騾子拿回來,那便是上上之喜啦。”他鼓足勇氣,一路朝山腳行去,走不半里,便見前方營寨鱗次櫛比,層巒疊嶂,正是朝廷大軍駐紮之地。
此時賊匪與官軍前鋒正自激戰,殺聲震天,自遠而近,不絕傳來,聽來自是驚心動魄。張販子手腳發軟,一路唸佛疾走。他這人自幼日子辛苦,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不關心,白米油鹽醬醋茶,件件都努力,縱然天下大亂,只要火沒燒到自己頭上,哪管什麼怒蒼、朝廷?他—路想著自己的生計,不知不覺間,便已來到營寨大門。心思恍惚間,猛聽一聲暴喝:“來人是誰?怎敢擅闖軍營?難道不知正在打仗麼?”
張販子見了門口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