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二叔沐益誠還坐在原位,一個人對著面前的小菜喝著白酒。
依然是默不作聲悶頭在喝,情天站在飯廳門邊看著。
舊時的照片情天有看過,沐家幾兄弟年輕時都俊朗非凡,現如今唯一剩下的老二,即便歷經歲月已至中年依舊五官硬朗,眉目輪廓立體,只是那張臉總是嚴肅。
這嚴肅又與藺君尚的那種不苟言笑待人疏離不同,沐家二爺是因為太沉默克制,彷彿很多心事放心裡,卻裝作無事的樣子。
有關這位二叔,情天從小到大記憶中最容易跳出來的畫面,就是他總在沐家聚餐飯桌上沉默喝酒的模樣。
他是一個隱忍的男人。
二十多年的婚姻,至少有十多年是貌合神離,終於離了婚,自由了,女兒卻也不孝順。
不禁想起初中的某一天,午間情天與同學在學校附近的超市買零食,曾巧遇她的二叔。
一臉嚴肅的沐益誠在貨架前經過,拿了最貴的巧克力,抬頭看到自己侄女。
當時的情天有點怕這個總是格外嚴肅的二叔,小心翼翼打招呼,他說:“你姐姐說想吃巧克力,你有什麼想吃的,二叔一起買。”
情天連忙搖頭,說不用。
沐益誠看她不說,沒強求,但臨走要去結賬掏出錢夾時,想到什麼,轉身朝她走,塞給了她四百塊。
沐家雖是名門,對於晚輩零花卻嚴格,這是老爺子的家教方式。
情天握著錢沒反應過來,人已經付錢走了。
這麼多年,她始終記得這件事,年輕男人給女兒選巧克力時的眼神,很認真。
……
伸手拿酒瓶的時候,發現酒瓶不在,沐益誠轉頭,看到突然出現在身邊的情天。
明顯上頭了的沐益誠沒說話,也不搶,只是端起自己跟前小杯喝僅剩的一口。
“酒可以怡情,也可以傷身,喝太多,就是三叔的後塵。”
情天的聲音平淡沒有什麼感情,沐益誠忽而一哂,“二叔有分寸。”
拿著瓶子沒還,從側面看到他喝紅的眼,情天又道:“你醉了,去休息吧。”
沐益誠還是要伸手拿瓶子,情天手一抬,瓶子脫手劃出一道弧線,跌落在不遠處地板上,碎裂聲清脆。
白酒香氣迅速擴散在整個寬敞的飯廳裡。
“白慧不像個妻子,不是你的錯,沐尹潔扒外也不是你的錯,這麼多年該做的你都沒少。她小時候很優秀,現在確實太糟糕,你要承認,要面對,繼續放任並不是愛,其實你心裡清楚。”
傭人聽到聲響小跑進來,看到情景卻不敢動。
“奶奶就剩你一個兒子,管不了妻女,至少過好自己。”
說完,情天已經邁步離開飯廳。
沐益誠坐在原位,剛才說那話的情天不像是自己的侄女晚輩,倒讓他想到當年的父親,老爺子訓斥人的模樣,情天簡直如出一轍……
單是這一份氣勢,尹潔確實不能比。
中年男人手撫著額,撐著桌面痛苦閉著眼。
曾經女兒是他最大的驕傲,現如今——
…
從沐家出來,回松雲居。
車上,餘力開啟電臺,跟在情天身邊久了,知道她的喜好,不累的時候喜歡車裡有歌聲。
但她不喜歡選擇固定的車載曲目,電臺的隨機性,往往會讓人有意外的收穫。
…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
電臺播著一首老歌《送別》,李叔同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