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瑜倚坐在窗邊的貴妃榻上,抬了抬下頜示意她坐。
魏紫垂著眼簾落座,聽見對方徐徐開口:“我聽人說,你在陵州嫁過人?”
魏紫緊了緊籠在袖管裡的雙手。
原來她喚她前來,是為了這件事。
是誰透出的訊息,不言而喻。
她沒做隱瞞,把自己這些年在山陰縣的經歷和盤托出,又道:“蕭凌霄停妻再娶,用假死的方式欺騙我,所以錯在他而不在我。我早已寫好狀書,打算將來有機會面見天子的時候,告他御狀,求天子允許我休棄他。或者,允許我和離也是好的。”
她說完,本以為薛子瑜會支援她,然而——
“胡鬧!”薛子瑜皺著眉拍了一下桌案,“這種事情鬧到天子面前,你也不嫌丟人!更何況,天底下哪有女人休棄自家夫君的道理,給上京那些世家貴族知道,咱們家的臉面都跟著丟盡了!你妹妹將來還要不要嫁人?!咱們女子,講究的是從一而終,既然嫁給了他,就該恪守本分,‘和離’二字,也是咱們能隨便說出口的?”
魏紫愣住。
眼前的婦人高貴端莊妝容精緻,明明是她的孃親,可濃烈的陌生感撲面而來。
不似孃親,倒似仇人。
可就算是仇人,同為女子,她也應當能理解自己遭遇的一切,然而她不僅不同情憐憫,甚至指責她休棄夫君是在胡鬧,甚至連和離都不被允許。
本以為上京的女子見多識廣,心胸格局或許比鄉野女子更加豁達寬廣,然而今日一見,似乎一個人的心胸格局,並不是由她的身份地位決定的。
魏紫默了默,輕聲道:“那麼依您所言,我嫁過去就該活活受罪嗎?就算被打死,也絕不能跟那個男人和離嗎?”
“自然。”薛子瑜驕傲地抬了抬下巴,“我嫁給你父親之後,難道就沒受過委屈嗎?可我現在還不是好好坐在這裡?可見夫妻之間,縱然有什麼隔閡,也屬於床頭吵架床尾和,只要夫妻同心,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魏紫被氣笑了。
她剛認親回家,不願意在第二天就跟親生母親發生爭執,於是起身福了一禮:“這個時辰,恐怕祖母快要醒了。我得回鶴安堂侍奉祖母,女兒告退。”
“慢著。”
薛子瑜叫住她。
魏紫轉身:“母親還有什麼事?”
薛子瑜告誡道:“你如今既然回了家,就是咱們鎮國公府的千金。你到底是我的親生女兒,又是鎮國公府的嫡長女,跟昌平侯府的姑娘共侍一夫,傳出去沒得叫人笑話,還會連累咱們府上其他姑娘的婚事。然而和離這種事,咱們府上從未有過,伱也不能例外。所以我做主,從今往後,你在陵州的那段經歷就當從未發生過。咱們對外只說,你一直在寺廟為老祖宗祈福修行。可聽清楚了?”
魏紫沉默。
這叫什麼事?
認識她的人那麼多,這樣的說辭怎麼可能掩蓋得過去?
更何況正是陵州那些年的經歷,才造就了今天的她,她從不認為往昔歲月是拿不出手的東西。
薛子瑜見她不語,不禁加重語氣:“我問你話呢?”
到底不是從小養在身邊的,連規矩都不懂。
魏紫深深看了她一眼,知道跟她講不通道理,於是敷衍道:“母親說的是。”
“還有,”薛子瑜打量她渾身上下,“你父親的意思是,一個月後為你舉辦一場正式的認親宴,到時候會邀請各路親朋好友到場吃酒。以便藉著這個機會,把你正式介紹給京城裡的名門貴族。我會安排繡娘為你裁製新的衣衫,也會安排嬤嬤教導你各種禮儀規矩,你得抓緊時間學習。”
魏紫深深福了一禮:“是。”
她回到鶴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