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幽幽,身份顛倒。
魏紫感受著他指尖的涼意,渾身悄然起了一層寒意。
半晌,她鼓起勇氣仰起頭,認真地凝視蕭鳳仙的狐狸眼:“連你也不會幫他嗎?你與他共事多日,你最清楚他是個熱心腸的好人。少時,你我在山陰縣時常被人欺負,我夜夜祈求有人能救我,卻始終沒有人出手相助。所以,我一直教你做個好人,有朝一日,能替旁人遮風擋雨。可你現在,仍然要對太子殿下的處境袖手旁觀嗎?”
少女的目光赤城純真。
令蕭鳳仙想起了周顯元的眼睛。
他與周顯元共事的這幾個月以來,周顯元確實做到了無可挑剔,雖是太子之尊,卻毫無架子可言,凡事親力親為,日常生活過得比芝麻小官還要節省。
他還十分關心部下,見他夜間赤著上身倚在船舷上弄水,便認真地勸他莫要玩水,若是掉進水裡可就糟糕了,又勸他不能仗著年輕就穿得單薄,否則寒氣入體,將來老了是要吃苦頭的。
他那樣碎碎唸的口吻,不似皇太子,反而像是血濃於水的兄長。
可是說來可笑,就連他那所謂血濃於水的兄長蕭凌霄,也從來不曾這麼關心過他。
然而……
蕭鳳仙瞥向魏紫:“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與太子從來就不是一路人,他是死是活與我何干,我為何要為了他鋌而走險?嫂嫂,伱什麼時候才能接受我不是聖人的現實?人世間從來就是殘酷的,我只顧得上我自己,顧不得旁人!”
燭火跳躍,青年眉目冶豔妖魅,眼底藏著心狠。
魏紫站在原地,神情十分複雜。
眼前的青年與山陰縣那個勉強還算乖巧聽話的少年形象漸遠,反而和前世記憶裡那個一手遮天玩弄權柄的權臣逐漸接近。
她那些年,一直在教他走正道,想讓他做個清廉正直的官員。
然而,似乎終究還是失敗了。
漸漸的,她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裡流露出失望之色:“是我高看你了。你不肯幫他,那我自己來幫。若朝堂上的那些官員,個個都像你和李景林這樣明哲保身鑽營算計,這大周算是完了。蕭鳳仙,我不知道明哲保身是何物,我只知道再沒有誰,比皇太子更加惜老憐貧,愛民如子。如果他這樣的人也該死的話,那麼你我都該死。”
她含著淚,轉身就走。
蕭鳳仙的面容籠在陰影裡。
垂在腿側的雙手,悄然收緊。
他的嫂嫂……
竟然把他和李景林那種人混為一談!
他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拽了回來:“今天是七夕,你我好不容易見上一面,你不對我說些好聽的軟話,卻非要說這種話刺激我嗎?!”
魏紫被迫仰起頭,滿臉倔強:“我為何要對你說軟話?!你也知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蕭鳳仙,現在你我同樣是‘道不同’,你又為何纏著我不放?!”
蕭鳳仙死死盯著她。
這個女人,遲早要把他活活氣死。
魏紫趁他沒提防,狠狠推開他跑出了帳篷。
慕容九里站在帳外,挑著眉目送她遠去。
她莞爾,回眸望向蕭鳳仙:“鳳仙哥哥,你幾時變得這麼沒用了?你要是堵不住她的嘴,那我可就要出手了。”
“別動她。”蕭鳳仙不耐煩。
慕容九里不置可否地皺了下鼻尖,如一尾活蹦亂跳的紅鯉魚,徑直走遠。
魏紫快步穿過江畔。
原來蕭鳳仙不肯插手,是因為堤壩這裡還有天子和丞相的勢力。
若僅僅是對付一個李景林自然很簡單,可再加上那兩位……
天空陰雲密佈。
遠處,工匠們正忙忙碌碌地拆掉新塑的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