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蕭鳳仙愣在當場。
他在朝堂之上游刃有餘,即使面對慕容燾那樣的老狐狸,也能毫不畏懼地博弈幾回。
可是面對魏紫,她的隻言片語都能叫他手足無措著急上火,像是被打的落花流水丟盔棄甲的將軍。
今夜行事,也是他太過心急,竟留下那麼大的把柄,全然不像他平日裡的作風。
他伸手去拉魏紫:“嫂嫂這話是什麼意思?!過往種種,你都不承認了嗎?!你明明說過對我有意——”
“放開我!”魏紫掙開他,白著臉後退幾步,“過往種種,只當是大夢一場。蕭侍郎,多謝你今夜命人動手,我掉進湖泊裡的時候,恢復了幼時離京前的所有記憶,也想起了和二殿下幼時的情分。從今往後,我會安安分分做他的側妃,還請你不要再傷害我們。”
蕭鳳仙眼睛發紅:“陵州城的那十二年——”
“權當我送給你了。”魏紫轉身便走,“你只當從前的魏紫已經死在了湖水裡,如今世上,只有鎮國公府魏家小紫。”
正值除夕,簷廊外細雪簌簌。
本該是團圓佳節,可魏紫偏偏在今夜與他訣別。
宮燈搖曳,蕭鳳仙投落在地磚上的影子格外孤單寥落。
他死死攥著拳頭,直到魏紫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色裡,也仍舊無法收回目光。
她說的輕鬆……
她總是這樣,輕而易舉就說出與他訣別的話,屢次三番要與他劃清界限。
蕭鳳仙本該習以為常,可是心臟卻突突亂跳,他隱隱有一種危機感,今夜的訣別與以往的每一次都不相同,這一次,她是真心要與他絕交。
這一次,她是為了周顯霽與他絕交。
南燭愧疚:“少主,要不卑職去向魏姑娘解釋解釋?她那麼心軟,想來,總能挽回些許情分的。您今夜不是還想偷偷邀請魏姑娘去咱們府上守歲嗎?府裡的廚娘都做好一大桌佳餚了,總不能白白浪費吧?”
寒風刺骨。
蕭鳳仙頹然地閉了閉眼。
今夜除夕,可是無人與他守歲,昔年待他最好的嫂嫂也不要他了。
他心中煩躁,冷眼瞪向南燭:“伱就知道吃,這麼愛吃,那一桌菜賞你好了!”
南燭愣了愣:“真的嗎?”
蕭鳳仙愈發惱怒:“你辦砸了事情,還想吃年夜飯?自個兒回府去吃板子吧!”
風雪漸大。
魏紫沿著宮巷往宮門走,淚珠子順著面頰簌簌滾落。
幼時的記憶和陵州十二年的記憶交錯浮現在她的腦海裡,令她混亂的幾乎快要瘋掉。
即便對蕭鳳仙放狠話,可是她無比確定,在男女之情上,令她動心之人是蕭鳳仙,毫無疑問就是蕭鳳仙,便是二殿下再救她十次、百次,她對他懷有的感情也仍然是感激和愧疚,或基於幼時經歷而產生的對長兄般的孺慕之情,而不是喜歡一個男人的驚喜和心悸。
可她畢竟不再是小孩子。
她是魏家長女。
她不能做離經叛道的事,繼續喜歡自己從前的小叔子。
天子的賜婚,她得認。
欠二殿下的人情,她要還。
皇城外,黑暗的山脈縱橫連綿。
原來懂事便意味著挑起兩肩責任,原來長大一點也不好玩。
寒雪撲面而來。
青橘坐在馬車前,遠遠瞧見她走來,連忙跳下車:“小姐,您可算是出來了!”
魏紫今夜落水,身子骨到底虛弱幾分,此刻有些堅持不住地扶住青橘的肩膀,用手帕掩著嘴唇咳嗽了幾聲,垂著桃花眼輕輕道:“連累你等了我這麼久,咱們回府吧。”
魏紫病了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