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這時,屋外響起柳媽媽那驚訝聲。
墨青染回來了?還夫人?方氏也來了?
蒼蒼霍然站起,一個箭步衝到桌前提起半滿的茶壺衝進茶杯,不帶半分猶豫仰頭喝下,液體裡殘留的毒素頓時使喉嚨像燒起來一般。
她咬牙強忍,又倒一杯晃一晃喝掉,將杯沿水漬抹淨,倒扣回原處。
“什麼丫頭?”微微尖利急切的女聲道,隨即腳步聲靠近門。
蒼蒼目光一凜,又搶回床邊,拿回墨鬆手臂上吸乾淨血的棉布塊,拉下袖子,把手臂放回被下。
腳步聲微頓,取而代之是伸手推門的聲音。
蒼蒼眼睫輕跳,心口也急跳,把刀片棉布塊放回錦囊,揣進懷裡。
咯吱——門被推開,一束光線射進來,透過立屏鏤空處投到地上床上,蒼蒼的臉上。
她穩坐不動,快速端起一旁尚剩餘藥湯的碗,舀起一滿勺,送到墨松微張的嘴邊,傾斜,倒下。
門口先後走進來幾人,腳步急快地繞過立屏進來。
蒼蒼不為所動,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墨松嘴裡——那染在嘴唇內側和牙齒上的血漬被那勺藥汁洗下去了,可是還有殘留。
她自然而然又送出去第二勺。
餘光裡出現了人影,她垂了垂眼睛,思量著稍後要怎麼全身而退,忽然她視線一凝,看向地面微微睜大了眼睛。
007漫漫梨花開(修)
那掉在地上、覆蓋在她鞋面上的是什麼東西?
一塊手帕?
一塊邊角草葉繡工精巧的手帕?
一塊邊角繡著草葉還沾染著花粉和點點鮮血的手帕?
她臉色有點不好看。
一定是剛才收東西時不小心弄掉的。而上面的血……
似乎剛才給墨松擦過嘴邊的血,然後就塞進了袖口。
她飛快瞟了眼自己左袖,動了動,之前沒在意還好,這一動頓時一陣劇痛從小臂上炸開。果然是傷口割得太深,止不住血,以至於把手帕都染起來了嗎?
不過這不是問題,問題是她要怎麼撿回手帕?進來的人不是瞎子,看到血一定會問,那是新鮮未乾涸的血,於是她們會接著找血的來源,然後好的結果是自己傷口被發現,敷衍過去,壞的結果是被搜身審問,然後一切一切被順藤摸瓜一樣摸出去,她所做的一切白費,等待她的是無情拷問以及最終的死亡。
她怎麼會犯這樣的錯誤?明明都達到目的了。
想法說起來多,其實不過瞬息閃過。剎那之間蒼蒼作出取捨,手中還剩著的半勺藥汁不知怎麼就從墨鬆口邊流下。
方氏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一眼認出了蒼蒼。作為墨松的結髮妻子,她自然知道蒼蒼的身世,她就像長在她臉上的一塊疤,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她如今這段婚姻這個家庭這個身份是賴來的,搶來的,不屬於她的。
是建立在另一個傾世女子的悲絕血債上的。
每每一想就心頭戰慄不止。
她望著蒼蒼坐在墨松身邊低頭喂藥的樣子,彷彿看到另一個身影,瞳孔急縮,只覺一股刺痛從眼睛一直扎進心窩,甚至來不及多想急步上去一把打掉蒼蒼的調羹。
瓷調羹在地上摔得粉碎,那聲響驚呆了所有人。包括方氏自己。
蒼蒼抬起頭來,眼角微微上挑,眼波深靜似水,與記憶中那人何其相像,眨眼卻又是純然意外模樣,慌忙站起來垂頭喚道:“二夫人”。
“你……”方氏驚疑未定,後退一步,定定神沉聲問,“你怎麼在這裡?”
蒼蒼還沒回答,柳媽媽已上來扶了方氏一面解釋道:“夫人,她是杜媽媽安排來幫忙的。”
蒼蒼看了她一眼,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