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曄凝視著齊破天的墓碑,有一瞬間感到很迷茫,他都不知道當日將他們收於麾下,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或許正是這個決定葬送了他們。
離劍撒完酒站起身,看到李曄臉上的愧疚,無聲的笑了笑,聲音乾澀道:“殿下不必覺得抱歉,這是我們妖族的全面戰爭,每個妖士都無法置身事外,不是戰死在鎮疆城,也會是在別的地方。”
“因為聽令於殿下,我們才能匯聚於鎮疆城,避免了在野外被分散屠滅的命運。如今他們雖然死於沙場,但每個都沒有白死,他們都殺過兇獸或者是仙人。為保衛家園而死,我們都甘之如飴,這是殿下成全了我們,我們應該要感謝殿下。”
李曄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最終只能向齊破天的墓碑行禮。
行完禮後,離劍凝望著齊破天的墓碑,徐徐說道:“記得當初在流兮鎮跟殿下初遇,見面的時候齊破天就在自吹自擂,說自己是著名的黑石嶺屠夫。其實那會兒他根本沒殺過什麼有實力的兇獸,一切都只是打腫臉充胖子罷了。”
“他總是害怕被人瞧不起,越是害怕就越是要自吹,越是自吹就越是沒誰相信,越是沒誰相信他就越是心虛自卑。直到跟了殿下殿下數次拯救修士隊伍的壯舉,受到修士們普遍敬畏,齊破天因為自稱殿下心腹,這才被很多人心甘情願的誇讚。他是幸運的,因為他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在往後的戰鬥中,他總是衝鋒在前,嘴裡高喊著他是安王心腹,哪怕明知羅信街已經守不住,他也不曾後退。他臨死的時候都在下意識的呢喃他是安王心腹齊破天那是他的此生追求,是他的生命意義,他在這種追求中擁抱著這種意義死去,必然是不後悔的。他現在埋葬在這裡,受到所有妖族修士的高看與尊敬,應該是心滿意足的”
離劍臉上再度佈滿淚痕,哽咽難言,終於說不下去。
李曄默然長久,喟嘆道:“但願來生,他能一直被人尊敬。”
離開殺戮之手的墓碑群,在靠邊的位置,李曄看到了坐在地上,腦袋靠著狼妖和狽妖墓碑低聲呢喃的老闆娘——她把他們合葬在了一起。
她絮絮叨叨說個沒完,就好像狼妖和狽妖還聽得見,就好像在凌雲渡有間客棧,無論她是發火還是溫柔,狼妖和狽妖總是安靜看著、聽著。或許他們木訥,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但他們始終不離不棄。
吳悠過去在老闆娘身旁蹲下,安靜的陪她待著。
李曄最後來到紅袖的墓碑前。白狼在這裡坐著發呆,眼神空洞的沒有半分神采,有時候會自顧自的傻笑出聲,有時候會禁不住潸然淚下,有時候還會喃喃自語,嘴裡不時冒出一句你這個傻孩子。
李曄腦海中浮現出紅袖的身影,她總是喜歡穿一身鮮紅的霓裳,乍看之下她性子冷清,實際上她熱情似火。
她曾在流兮鎮有一家酒樓,那是她父親留下的產業。自幼父母雙亡的她在流兮鎮生活了很多年,因為有白狼的照顧,哪怕有無數修士垂涎她的美色,也沒有誰敢開罪她。
然而白狼並不能常在身邊,他有自己的使命,總是鑽進深山老林跟野獸廝混,尋找兇獸的蹤跡,所以大多數時候,她是孤獨的。
現在她躺在這裡,躺在數千妖士中間,但李曄不覺得這樣她就不會孤獨了。真正的孤獨,哪怕是身處歡鬧的人群中,也會覺得落寞辛酸、格格不入。
就像紅袖說的那樣,李曄沒有喜歡過這個把他視作英雄的女子。現在她長眠於此,也不會再悄悄向李曄投來崇拜的目光,暗暗期望著有朝一日李曄會發現她的美她的好,從而對她心生親近。
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
日暮時分,李曄帶著白狼離開,匯合了吳悠和老闆娘,在山腳下跟等著他的離劍等修士一起,向正在興建的鎮疆新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