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府的後花園,腳下一個踉蹌,終於忍不住又嘔出一大口鮮血,噴在金黃的秋菊上。
枝葉搖曳,金紅交錯的秋菊愈顯嬌豔欲滴。
重傷之下,他明明應該面色蒼白,冷汗瀅瀅,但整張臉皮竟僵硬異常,毫無表情,宛若一層死皮。
“沒想到……了空這賊禿含怒出手,明明跌出了空靈禪境……僅憑功力便已如此強橫無匹!”
他劇烈地喘著粗氣,連說話都時斷時續,一邊踉踉蹌蹌走向竹林間那座假山,一邊伸手在臉上一抹,扯下一張人皮般的面具塞入懷裡,顯露出長孫晟的英俊面龐。
“慚愧……我這人皮面具的配方和手藝實在不敢恭維,勉強一用,也只能應付偽君子,卻應付不了真小人……楊堅定然已經開始懷疑我了!”
偽君子即使心裡懷疑,若沒有證據也會故作不知,暫不翻臉;反之,真小人只要懷疑,不論有沒有證據,都會立刻動手報復。
長孫晟苦笑不已,一手伸入假山石上的粗大裂縫裡,一陣摸索後響起“吱吱咔咔”的機括開啟聲。
待他收回手時,已握著一個長頸瓷瓶,直接以拇指撥去塞子,一仰頭服下瓶內藥液。
藥水入腹,迅速化作絲絲縷縷的涼爽藥力遊走周身,滋潤著他的五臟六腑、奇經八脈,大大緩解了那種火辣辣的創傷。
“希望在本宗秘製‘還魂水’的配合下,我能在三五日內傷勢痊癒,否則可就麻煩了!”
思及“還魂水”的來歷,長孫晟不由搖搖頭,嘴角浮現一絲譏諷。
魔相宗承襲了部分法家道統,而這“還魂水”原本是法家用在關鍵時刻,拯救受刑之後垂死掙扎的重要犯人的高階秘藥。
法家的政治口號固然是“緣法而治”、“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君臣上下貴賤皆從法”、“法不阿貴,繩不撓曲”、“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
然而實際上,執法者既是權貴大臣,面對一衣帶水的犯法官員,自然會官官相護,如何會當真“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
也因此,在官場這個大環境下,法家也得直中求曲,“還魂水”就應運而生了。
可笑的是,時移世易,這種法家給受刑犯人專用的東西,最終再沒尊貴犯人使用了,而都由法家弟子聊以自用了。
長孫晟倚在假山上,待得稍稍回覆力氣,正要邁步前往練功房運氣療傷,忽地止步,強裝振作,扭頭望向觀風亭。
但見祝玉妍怡然端坐亭中,提壺斟茶,“長孫兄傷得不輕,需要玉妍通知採婷來助長孫兄療傷麼?”
長孫晟冷笑一聲,“大家聖門同道,豈能無故自相殘殺?如今我虎落平陽,祝宗主既不好對我下殺手,徒逞口舌之快,於祝宗主何益?”
祝玉妍冷哼一聲,“長孫兄好一個順水推舟,此次本派對普六茹堅動手,明明並未通知長孫兄,長孫兄何故不請自來?”
長孫晟毫不勢弱,徑直走向亭子,“既有共同的敵人,我這可是助宗主一臂之力,一舉重創普六茹堅,宗主不應該感謝在下麼?”
“可惜此次長孫兄未能將普六茹堅一擊斃命,恐怕此次我與長孫兄都給普六茹堅利用了!”
祝玉妍美眸閃過一絲陰霾,“之前離開之後,我又點驗了一遍殘存的精騎,結果竟發現了其中混入了兩個不知來路的尖細,還都是死士!”
“這……”長孫晟晃了晃,身心一陣乏力,“難道普六茹堅早已有計劃地在此次刺殺之中負傷,好以此為名辭去出征的差事,繼續留在長安?”
祝玉妍美眸一閃,幽幽一嘆,“只希望長孫兄那半拳一掌可以給普六茹堅造成永不能痊癒的傷害,否則吾等今次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