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明明白白了。煙花終究絢爛歸於平淡,於是答案也清晰浮現,正如那日他穿著暗紅色喜袍,微微顫抖的手捏著那張紙一樣……
如若是一場夢,那麼伯九終於醒了。
可夢醒時分,站在原地傻傻笑了一會兒的伯九,忽然想起了什麼。
他在陳叔墓前許下誓言不牽累任何人時,他的確孤身一人了無牽掛。可如今不同以往。
滿腔酸澀的喜悅頓時化作難言的苦澀。
☆、第三十一章
自從徐亦然夫婦兩個來到京城,羅懸與伯九每日的棋局便中斷了,算來已經十幾日沒有見面。羅懸本來牽掛,皇帝卻叫他加緊重辦手中的案子,每日天亮便起來,匆匆趕去刑部,日落時分才回到府中,用了晚膳,歇息一會兒便要掌燈操辦案子的事。
不同他所預料的,皇帝並沒有過問伯九的事,好似忘掉一般,絕口不提。他便也權當不知,只隔幾日進宮定期談一談案子的事情。
允王案羅懸本沒有存著查個水落石出的意思,只是卷宗上的證據,實在經不得查證,漸漸摸索著,一點點露出了些蛛絲馬跡,反而讓羅懸來了興致。皇帝滿意於他的進展,硃筆一揮,封了三品督察。一年之內連升三品,平步青雲之勢羨煞旁人,卻也樹大招風,免不了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雲朝慣例,三品以上大員皆要遷去城東,一來方便皇帝隨時詔令,二來麼,三品上的官員每日皆要上早朝議事,住在城東,便於上早朝罷了。羅懸卻並未動遷。
官員住在一起固然方便,生性多疑的皇帝卻也擔憂大員們結黨營私。在這個節骨眼,他的棋子萬萬不能出差池。何況案子正辦到要緊的地方,這時候動遷,反倒拖慢了進展。
羅懸也有他自己的私心。
十幾日沒有見面了,他怎麼捨得那人。
雖一向自詡內心古水無波,有時也會微微漣漪。所思所想所念,不過是希望能看看他。伯九院裡的梨花長得那樣好,開了花,潔白的,吹落了,飄來零星幾瓣在他的院子裡,讓他幾欲按捺不住,拋了案牘上的卷冊,想去站在那樹下。
那日徐亦然的話,並非沒有影響。他知道這個表弟的意思。他在朝為官,步步為營,羅家又被皇帝推到了風口浪尖,伯九的身份,的確是個麻煩。若是從前的他,自然懂得趨利避害。
可他早已決定逆人倫背世情,孤注一擲,如今即便面前是懸崖,他也縱身一跳了。
伯九不再心慌,不再目眩,只是依舊常常失神。
緣分一事,大概天時地利人和,半點馬虎不得。
從前兜兜轉轉,只曉得羅懸對他的好,卻不知為何那樣好,只是從不曾見過那般溫柔的笑意,心裡很貪戀,漸漸的就自己陷了進去,卻還茫然無知;如今柳暗花明,終於看清,卻沒有面對趙晉宜時的抗拒,只覺得像鍋上熬著的桂花糖,在熱鍋裡化開了,是喜悅的。
他本決定孑然一身,所以從不沾染女色,說好不談不想,卻還是失算了。月老硬生生揪了根紅線把他跟一個男子搭上了,然後,還寄了個同心結。死的,解都解不開。他如今滿心滿眼全是羅懸說話的語調,舉手投足間的氣度,和夜色裡瀲灩的眼睛。容不下旁人一絲一毫。就連全身心的做菜,也沒有往日的專注。
菜刀失寵。羅大人贏了。
那喜悅並未持續多久,便被撲過來的一個浪頭澆滅了。
男子女子又有什麼分別?終究是要連累的。
才聽說羅懸又升了官,已經是正三品了。他扶搖直上,憑他的氣度,他的才幹,他的謀略,不愁將來是一代名相。伯九實在是一介市井小民,他這籍籍無名的醬油碟子,怎好意思潑上那紫金硯?
他不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