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歸帆對於去別人家裡做客是敬謝不敏的，就連跟他熟悉無比的容家家裡都是她崴腳受傷，所以不得不去，現在要他去顧家人家裡做客真是不如直接殺了他來得痛快。

“阿姨，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跟……朋友約好了，過會兒還有事，實在是不方便爽約，不如下次吧。”他思忖著用上了成年人間的萬能說辭。

如果這話是由平輩的同事朋友說出口，顧正明的父母肯定會立刻明白其中深意。

可偏偏話是顧歸帆這個在他們看來沒有大人照顧，孤苦伶仃的孩子說的，於是他們完全沒有往深處想，熱情地恨不能邀請他去家裡過年。

最後還是顧正明這個因為頻繁轉學，所以在學校裡沒交到幾個朋友的人先察覺到他的尷尬，解圍道：“爸媽，人家還要出去玩呢，你們能不能不要問東問西了？”

他爸媽以為自己真得耽誤了顧歸帆的行程，這才含著歉意沒再追問，只是要替這孩子結賬，得虧顧歸帆早有防備，迅速出示了付款碼。

顧歸帆走得如釋重負，只是卸下來的大石頭沒有像以往一樣消失，而是落回到了他心口。

對一直生活在幽暗中的鼴鼠來說，光明和溫暖都是很好的東西，只是不屬於他，對於容易的幸福，他可以發自內心地替她感到高興，但其他人的幸福於他而言，全都是避之不及的。

顧正明等他走遠了，無奈不已地對父母說：“爸媽，你們這樣會讓人覺得我人緣很差。”

懟親生的孩子是不需要心理負擔的，他媽媽頗有幾分毒舌的說：“你小子有人緣麼？同輩裡同齡的堂兄弟也不是沒有，但你總是說跟人家合不來，現在總算有合得來的了，你得努力啊。”

“是啊，交朋友得主動，你爸爸我天南海北那麼多朋友，都是主動去認識的，爸媽有工作，不能一直陪你，但放假後你要多出去玩啊！”

他們夫妻倆看自家兒子永遠是個孩子，一說話就忍不住要替他操心。

顧正明見狀，哪裡還敢說他對顧歸帆印象深是因為容家的大女兒容易，但凡透露出半點，他們都能想方設法讓他跟容易做朋友去。

以他們夫妻倆的熱情架勢非把人家女孩子嚇著不可。

年關將近，容家和顧家的關係又是特別的親近，順其自然的話，反倒有可能再跟容易見上幾面。

一隻蝴蝶就此扇動了它的翅膀，只是這時誰也不知道，有些事其實是早有預兆。

容易從期中考試開始，就在期待寒假來，現在寒假真得來了，她自然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內耗上，除了寫作業那幾天，餘下時間被她用行程安排的滿滿當當。

今天去見謝潔，跟好久沒有見面的朋友看電影逛街；明天帶上容安安和容崢，姐弟三人去電玩城抱著一大堆娃娃滿載而歸；後天去看外公外婆和小姨他們……

可做的事情是這樣多，就算沒有顧歸帆，她也照樣可以活得多姿多彩。

相比之下，顧歸帆的日程就寡淡多了，他如願過上了計劃中的生活，沒有任何會讓他覺得突如其來的打擾，一切都按部就班，平淡而穩妥。

最開始的幾天，他適應的很好，可等容易發給他的訊息只剩下學習相關，他漸漸覺出了一點乏味。

明明他是最適應，也最嚮往無聊生活的人，但當會在他學習時忽然問他卷子上用來作為圖例的照片裡的樹叫什麼名字的人消失後，他覺得周圍似乎太安靜了。

這種安靜跟有沒有聲音無關，哪怕他開啟客廳裡的電視，隨機播放了幾部最近頗受好評的喜劇，屋裡也還是缺乏人氣。

顧歸帆心亂如麻，等寫完今日份的作文練習，便推開寒假作業，來到陽臺上透起氣來。

在他身後是容易送的橘色窗簾，哪怕已經洗過許多次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