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他,沒有替換的人,也不抱怨。起初張衎想和宋雲村說話,宋雲村總是不理他,時間一長,張衎也就不再出聲。他本也不是話多的人,沉默對他而言十分容易。但這時候就換做宋雲村想說些什麼。但又找不到話題。
第一次植皮手術後,宋雲村很關心自己容貌,每天換藥疼的死去活來,還想照鏡子看,但看了又要深受刺激。他的取皮區在大腿,所以傷腿總是吊著,腳又要發冷,張衎就每天晚上給他搓腳,用熱毛巾捂,棉鞋裡塞暖寶寶再給他套上。
那天晚上一切都處理完畢,點滴也打上了,張衎坐在病床邊藉著檯燈看報紙。宋雲村無事可幹,看著他。那是一份大開頁的週報,張衎看得很慢,在一個版上細讀文字這一頁總翻不過去。宋雲村沒耐性了。“把簾子拉上。”他啞著嗓子對張衎說。太久不說話,喉嚨有點幹。
“幹嘛?”張衎雖然這樣問,還是合起報紙站起身,把半包圍的隔離簾拉了起來。在這間六人病房裡,創造了一個小小的私人空間。空間外,病友和家屬們還在大聲聊天。
張衎給宋雲村拿了水壺,宋雲村卻不喝,抓過張衎的手,湊到嘴唇上碰了一下。張衎微一驚訝,在頭腦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已經自行動作把手抽了回來。“別這樣。”張衎說。
這個反應顯然讓宋雲村受傷了,雖然他裝出鎮定的樣子,但一瞬間眼神的反應騙不了人。他雖然認為自己對張衎還是應該怨恨,但連日來對方悉心照顧的溫柔讓他難以抑制地生出依賴和感激。他不想用語言來表達什麼,因為語言太直白而且複雜,一個輕輕的吻應該能幫他說話。
但是張衎卻拒絕了。
宋雲村依然不明白張衎對自己的感情。他內疚嗎、難過嗎、擔憂嗎、心疼嗎、後悔嗎?但是他什麼都看不到。張衎像對待一個責任一樣對待他,就像父母對孩子那樣,似乎不需要理由。
但這卻讓宋雲村陡生恐懼,他直覺地意識到張衎可能離開他。當他康復出院,張衎會頭也不回地走掉,這符合這小子的作風。
“你會一直陪著我嗎?”宋雲村幽幽地問,這一刻他變成了孩子,孤弱無助地,無法獨自生活。
張衎很意外宋雲村今晚的反應。在他的意識裡,自己是被嫌棄的,宋雲村認定一切都是他的錯,他根本百口莫辯。那就不辯,多做事少說話。但他不懂宋雲村怎麼突然又對他含情脈脈了,這是改變戰術,要用懷柔策略來釣死他?
“我不是陪著你嗎?”張衎並不正面回答。
“我是說,以後,你會陪我嗎?”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你要快點好起來。”
宋雲村直直地注視他,喉嚨乾燥:“我是你害的。”
張衎抬起他後脖子,把水壺的吸管塞進他嘴裡。然後張衎開口了,聲音同樣很輕:“宋雲村,其實這話我不想說。你說我沒良心也好,但確實不是我害你的。你為了救我受傷,我是感激的,但我同樣是受害者。”
張衎這麼說宋雲村並不意外,這套是是非非的理論多日來已在他腦中滾過無數遍,以至於他可以精確找到張衎話裡的漏洞。
“你是受害者,你也是加害者。你如果不騙江一靜,她不會出此下策。只有我是唯一無辜的受害者。”宋雲村說。
“你不無辜。”張衎毫不動搖地說,“就算我騙江一靜好了,你也沒有阻止我。”“阻止你?”宋雲村幾乎想冷笑了,你是什麼樣的人你自己不知道嗎?他還沒把這句話說出來,張衎已經接著道:“起碼你可以離開我。走得遠一點。或許在姓江的眼裡,你和我就是一類人,你這邊裝好心安慰她,那邊卻還和我在一起吃吃喝喝。你覺得自己無辜,她未必覺得。”
宋雲村震驚地望著張衎:“裝好心?你怎麼可以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