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蔡威面容時就像蒙上一層紗,顯得朦朧隱約。可是憑藉著多年姐弟默契,蔡嫵無需深思,就能知道來的確實是離別多年的親弟弟。
他長相還和少年時一樣,如閨秀俊俏,與她七分相似。只是身形挺拔,龍行虎步。舉止間不帶一絲脂粉氣。
蔡嫵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做夢,夢見自己弟弟離她越來越近,夢見他在她視野裡越來越清晰,夢見他眼睛泛紅,腳下卻異常堅定地,聲音醇悅地對著她喊:“二姊”。
夢裡場景被蔡嫵無限地延展,所有的畫面都定格一處。耳畔風靜聲止。蔡嫵定定地站在門旁,對著如夢如幻的人試探性地喊:“威兒?”
蔡威身子一僵,緊接著揮開他身前的郭奕,幾個大步跨到蔡嫵面前,聲音低啞,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一樣回應道:“是我。二姊,我回來了。來看你了。”
蔡嫵愣了愣,又喊了一聲威兒,在得到蔡威答應後,蔡嫵像是終於意識到這不是個夢。三十載血親,十八年離別,朝暮惦念,如今人竟實在在到了眼前。
他還活著。
歷經戰場上的刀光火影,歷經政壇中的暗箭明槍,他仍活著,活的平安康健。沒有什麼比這個還重要。什麼叛親離家?什麼破門而出?什麼杳無音訊?什麼割據一方?那都不重要,她只知道,眼前這人是她自小疼惜愛護著長大的弟弟,是她在這世上頭一個無需時間培養,天然就認作了親人的人,是受她教養最多,關係最近的手足。是她……十幾年內疚自責,生生不安的胞弟。
蔡嫵瞬間覺得她對他曾經有過的惱怒,氣氛,怨懟統統化作烏有。心臟像是被狠狠地揪扯,然後一下放回腹中。蔡嫵手掙著門框,眼淚上湧。她死死地抵住壓抑著上湧的暈眩感,顫巍巍上前,抬起手,踮腳撫上蔡威的髮絲,又摸摸他的臉,捏捏肩頭、手臂,握握手掌:是他。她的弟弟人長高了,長大了。記得他離開時,個頭剛剛和她平齊,現在,卻已經能一手就攏過她整個人。
“威兒,這些年……你去哪兒了呢?你去哪兒了呢?他們說你叛了荊州!說你燒了襄陽!說你得罪了東吳!說你遁到了海上!說你……”
“這麼多流言,到底哪一句才是真呢?啊?你說你……你怎麼……怎麼就不知道來封信說說呢?你怎麼就不知道來封信呢!”
“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啊?你知不知道二姊有多擔心?”
問到後來,蔡嫵已經止不住地痛哭失聲。她手腳並用廝打著蔡威,邊打邊喊:“你知不知道這些年家人是怎麼熬過來那些日日夜夜的牽掛的?你知不知道十多年阿公孃親是怎麼過的?你知不知道這些年大哥提起你時心裡多疼?你知不知道?”
蔡威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合上眼睛,任由蔡嫵抓撓揪扯,一聲不吭。廳裡這時早已經沒人,連郭奕都被杜若帶了下去。作為一個自小待在蔡嫵身邊的丫環和姐妹,杜若太瞭解這姐弟倆的感情了。十八年……十八年分別,自然許多體己話要談,留給姐弟倆一片獨處空間,實在是一件無可厚非的事。
閒雜人等退下後,哭夠鬧夠發洩夠的蔡嫵才算消停下來。她撐著額頭,坐回桌案後。看著對面被一陣廝打鬧的形容狼狽,衣衫不整的蔡威久久沉默。
她不開口,蔡威自然也不說話。
過了好久,蔡嫵才望著蔡威被她抓傷的手背問蔡威:“疼嗎?”
蔡威掃了眼自己流血的手,黯了黯眼神才說:“不及二姊所受萬一。”
蔡嫵瞪他。眸光依舊“兇狠”只是話卻柔軟許多:“等會兒叫杜若來給你上藥吧。”
“不用。”蔡威搖搖頭,“是我罪有應得。”
蔡嫵呼吸一滯。鼻頭又開始泛酸。她靜靜地望著蔡威,像是要透過這種觀望聯想出這些年他是如何生活,如何從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