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逸夫獨自坐在房間裡,這一切都解釋的通,只有一個人解釋不通。
為什麼岳雲鶴還有如此高的聲望?
無子無女無後人,年近80,實在看不出他對權力有什麼過度的渴求,可為什麼他卻能輕鬆地安排張正誠?
改革派始終是一群遮遮掩掩的人,並沒有一個旗幟鮮明的人物出現,不對,也許出現了一位,但他剛剛把座位讓給了賈老爺。
那從今往後,怕就更沒人敢出現了。
畢竟,無論是列寧的宣言中,還是太祖的思想裡,資本與私營,都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褒揚,即便近代大哥們已經努力轉變了大局,用各種方法重新詮釋了綱領,但在某些行業,某些地方,依然充滿了敏感,沒人會忘記當年“走資派”的下場。
亂局中,張逸夫好像成為了一個小小的點,一個X,一個變數,局面越亂,他的可變化區間也就越大。
到此時此刻,張逸夫才忽然意識到。
自己,好像終於被賦予了改變的使命,有了改變的能力,在諸多目光的洗禮下,自己真正的登臺了,迎接他的是掌聲或是唾罵,這還不得而知。
因為此時他自己是最亂的那個。
他只想跟一個人好好談談,好好訴說,吧這些藏著的事情,把眼前的不滿,未來的不安通通對一個人說出來,讓她把這一切重新梳理,讓她來安慰,讓她來哄自己睡著,安安穩穩的度過這個夜晚。
誰都不是超人,誰都會累啊。
待招待所徹底冷清下來,張逸夫才走小門不聲不響地出去。
他一個人走在街上,無數的場景,無數的人一一閃過,無論是聲色俱厲的歐煒,還是既精明又憨厚的牛大猛,無論是死心眼兒的段有為,還是如水般變換自如的秦勇,無論是腦子單純的文天明,還是眼珠一轉就有鬼點子的秦玥,他們都如走馬燈一樣過去,他們同樣目標明確,他們同樣熱愛生活,他們對於自身的糾結與對社會的煩惱,永遠止步於幾句牢騷,可為什麼,自己腦子裡要攪這麼多?
頭一次,他有些倦了,也有些厭了,對博哥確實可以大放厥詞,吹一吹搞民營水電的利好,但做起來,何嘗不是舉步維艱。
好好搞搞微機保護,把線路的,變壓器的,發電機的都搞全了,有時間再弄出一套自動化,掌個幾億資產享受人生的繁華,置個私人飛機遊覽世界的美好,這才是最現實,也最舒服的人生吧。
沒想到,來了滇南,完全沒有放鬆下來,在漩渦的最邊緣,水流反而更急,圈子轉的更大。
他回到宿舍,想找博哥喝頓酒,但思來想去,這裡面基本沒幾句話能跟博哥聊,跟他聊也聊不明白,這人務實過頭了。
下意識地,張逸夫按下了“010”,緊接著按下了夏雪家的電話,但最後一位還是沒按下去,只要給她家裡打電話,應該就能取得她現在的聯絡方式。
最後他還是放下了聽筒,不能這麼沒出息,不能為了一時的傾訴而再次陷入這段綿綿無期的感性迴圈之中。
還有誰?
向曉菲?
這麼聊只會給她壓力。
父母?更不能找他們了。
岳雲鶴……不行,現在不想看到他想到他。
工作……工作……只有工作了。
他提起包又趕到了單位,翻出了計劃處的那些滿是塵土的規劃,回憶著那些鬧事者說的事情,找出一個個曾經的計劃,對比電網電站規劃,開始勾勾畫畫,開始計劃,分輕重緩急,循序漸進。
忘我的工作讓他暫時清除了那些雜亂的焦慮,至清晨,他已將十幾個積壓的計劃梳理成一個整體,並且起了一個在政治上很好聽的名字“村村通”。
這名字肯定不是他的原創